去休息。
“妹妹。”身后一声低唤,裴则回头,裴羁快步跟上来,“这几日还好吗?”
“还好。”裴则下意识地又搭住肚子,“上次回家之后,殿下大约训诫过刘良娣。”
那天她说禀报过应穆,其实并不曾,应穆大约也猜到她是心中不快回去找裴羁了,所以那天亲自接她回宫不说,这些天事事都加意抚慰,刘良娣比起之前温驯了些,想来是应穆与她谈过,只不过看方才刘良娣的举止,大约那训诫也不会狠,差不多也该忘了吧。
听见裴羁淡淡的语声:“放心,正月内必定有消息。”
裴则怔了下,模糊猜到他的意思,一时间百感交集:“阿兄,不必的。”
“你是我妹妹,无论发生什么,我都会维护你。”眼前已经是去往内宫的道路,裴羁停住步子,抬手将裴则宽大的狐裘整了整,掩住肚子,“大夫我已找好,这两天就送进来照看你。”
裴则觉得鼻子酸酸的,湿着眼梢:“好。”
内里有东宫的宦官抬着肩舆来接,裴则停住步子:“阿兄,我走了。”
“路上有冰,小心些。”裴羁小心翼翼扶她上了肩舆,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宫墙之后,转身回头。
腊月里数场大雪,虽然宫中各处积雪大都已经打扫干净,但偏僻处难免还有冰霜,今夜人多事杂,失脚跌倒,也不是什么稀罕事。
快步走回含元殿,自后门悄悄进来,一抬眼,对上苏樱殷切的目光。沉郁的心境霎时轻快了一大截,世间多苦,然而有她的地方,总还有他们一方乐土。
他会竭尽全力守好他们这一方乐土,她的前路有他护卫,必让她安稳无忧。
歌舞一曲接着一曲,美酒一轮敬过一轮,子时近前,禁中除邪祟、迎新春的大傩仪正式开始①。
禁军各卫挑选了一千名最强健俊美的子弟着彩衣、戴傩面,手持金枪龙旗列队做傩舞,又有金吾卫、羽林卫的将官扮做钟馗、判官、方弼、方相乃至灶神、土地等一齐起舞,含元殿虽大,亦无法容一千多人同时起舞,太和帝笑着起身道:“到殿前舞吧,众卿随朕去看。”
殿门敞开,众人尾随着帝后依序而出,苏樱跟在裴羁身后,看见前面刘良娣顶替裴则的位置,紧紧追随着应穆说说笑笑而行,又见裴羁目光沉肃,缓缓看过殿前各处,似是怀着什么心事,待要问时,他一回眸看见了她,方才若有所思的神色消失了,眼中透出温存笑意,让她有些疑心方才是不是看错了。
咚咚咚,教坊司乐工敲响金鼓,那高大魁梧如山岳一般的钟馗高喝一声率先起舞,舞姿古朴清奇,舞上一拍之后众健儿戴着傩面一齐呼应,在殿前汇成一股力与奇的精彩画图。天上星光璀璨,四面灯彩辉煌,殿后空地上众宦官砍了新竹燃烧,噼啪之声不绝于耳②,和着殿前雄壮奇异的傩舞,直让人目不暇给。
当当当,钟楼上金钟也跟着敲响,钟鼓齐鸣之中,傩舞的健儿发一声喊,齐齐向着太和帝跪拜,山呼万岁之后且歌且舞向皇城外行去,这是大傩仪的规矩,要在禁中各处舞蹈驱祟,之后再将邪祟驱赶出皇城,直到子时过完,在城南门“埋祟”之后方才返回,太和帝劳碌半夜,自然没什么精神跟随去看,但他性子宽和,也不禁绝众人围随看热闹,便有许多人跟着傩舞队伍,说说笑笑往禁中去了。
“要去看吗?”裴羁轻声问苏樱。
苏樱摇头:“不去了,这里就很好。”
比起看热闹,她更愿意与他相守,时不时说一两句话,便已是岁月静好。
众人簇拥着太和帝向栏杆处围坐,居高临下观看傩舞队伍四散驱祟,裴羁挽着苏樱慢慢落到最后,在栏杆拐角处站定。灯光在此处留下半边阴影,栏杆上每隔几步便有一个雕刻得活灵活现的石狮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