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家人俱都停步来看,苏樱拣了个高些的台基站着看着,蓦地想起在裴家那个上元节的情形。母亲不爱热闹,上元节也只在自家门前看看罢了,裴道纯要陪她便也没出门,后来裴羁带着裴则出门观灯,她便悄悄跟在后面,也许裴羁知道,也许不知道,但那天夜里裴羁始终走得很慢,她总觉得他似乎是在等着她,怕她独自一个,在人群里走散了。
那夜的东市门前,也正好有这么一座彩山,裴则停在山前看,她便远远的站在后面看,蓦地一回头,正对上裴羁沉沉的目光。
在他们彼此都不曾觉察的时候,其实已经牵绊很深了吧。
心里突然涌起强烈的思念,想见他,想握他的手,与他并肩看今夜这座彩山,这个时候,他在哪里呢?
“叶师。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唤,苏樱回头,康白不知什么时候来了,在几步之外向她招手。
“康东主!”苏樱喜出望外,“你也在长安?”
隔着人群,康白含笑走近,有崔家的护卫守着,他便也没有再往前走:“年前便已经到了。”
他比她早十来天离开沙州,一路上走走停停,原本不想来长安,到底还是来了。除夕那天他也收到了守岁宴的请柬,知道裴羁会带她出席,他便没有去,今天原本也没指望能遇见她,没想到兜兜转转,竟然在此处遇见了。
许久不见,她的容颜依旧那么熟悉、亲切,像是刻在心里一般。也许的确是一直刻在心里吧。康白细细打量着,唇边的笑意和着眉间的怅然:“有些琐事耽搁了,没来得及拜访叶师。”
“我住在舅父家里,胜业坊崔御史府,”苏樱命护卫让开道路,快步走近,“要不要与我们一起看灯?”
胜业坊内。
道路以中间为界,一拨人向外,一拨人向里,到处都是欢声笑语,到处都挤得水泄不通,裴羁极力从人缝里挤进去,道旁人影一晃,吴藏从屋顶跳了下来:“郎君,娘子跟着崔郎中出门看灯去了,半个时辰前走的,阿周说他们要去丹凤门那边看踏歌。”
丹凤门乃是皇城外大门,今夜太和帝将在城门上观灯,与民同乐。丹凤门前有教坊司和内廷的乐舞百戏,历来是城中最热闹的所在,她去那边看看也好。
裴羁折返身,挤过道路,夹在对面的人群里坊门外走去。半个时辰前走的,崔家人多,越发走不快,算算时间这会子应该在大宁坊附近,他走得快些,应该很快就能赶上她。
大宁坊外。
康白含笑摆手:“我约了朋友一道观灯,今夜便不叨扰叶师了。”
守岁宴后,无人不知裴羁带着未婚妻子一道赴宴,爱逾珍宝。她应当已经答应裴羁了吧。有些东西既然不能落地生根,便该好好藏起来,莫要吵扰她的生活才行。
转身向另个方向走去:“叶师,再会。”
“再会。”苏樱向他挥挥手,他头也不回地走了,苏樱觉得奇怪,仿佛他很着急离开似的,前面崔琚招呼着要走,苏樱连忙跟上,却没发现不远处康白停住步子,隐在墙角的阴影里一直目送。
“娘子快听,”叶儿指着远处,“那边有踏歌!”
苏樱踮起脚尖,望见极远处丹凤门上的灯火,一座巨大的、如月轮一般的灯轮在城门前转动,最高处比城墙还要高上数丈,踏歌声便是从那里传来的,听乐声是教坊司的内廷大曲《千春乐》,看来那踏歌的,也该是教坊司的伎人了。
“是教坊司的月舞,圣人此时必然还在丹凤门,”崔琚欢喜说道,“走得快些,说不定还能看见圣人。”
一行人果然加快速度往前走,道边突然涌过来一队舞狮子的,斜刺里一冲,崔家原本围成一团的人霎时被冲的七零八落。
苏樱紧紧拉着叶儿,又有两个仆妇跟着,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