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路边站住了脚,舞狮子的队伍里突然有人摘了假面抛开,踉跄着跑过来:“姐姐!”
苏樱吃了一惊。
大宁坊前。
人越来越多,先前道路还能以中间为界,分出南北两个方向的人群,此时全都混在一起,挤挤扛扛四面八方胡乱挤着,又有舞狮子舞龙灯的,推着小车卖吃食首饰的,宽阔的坊间道路霎时间挤成一团,裴羁极力冲突,还是被人群挟裹着,半天不能挪动半步。
“郎君,”张用极力护着,满头大汗,“人实在太多,别挤到你伤口了。”
“上屋顶。”裴羁抬眼。
耽搁不得了,这阵子再不能赶过去,只怕今晚就更难找到她了。上次过上元节还是在裴家的时候,他带着裴则看灯,她偷偷跟在远处,走走停停。还记得那天人也极多,他虽有些不快,却还是一直放慢速度等她,那时候他以为是出于责任,怕她一个年轻女子出了事所以才留心照看,此时回头再想,那时候的他,怕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,被她吸引了吧。
张用怔了下,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,看见边上吴藏也是一脸不可思议,这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。但裴羁已然下令,也只得和吴藏一左一右扶住,带着他一跃跳上屋顶。
视野陡然开阔,裴羁放眼四望,看见极远处丹凤门的灯火,听见随风传来,隐隐约约的《千春乐》,她应当是往那边去了,那边是最热闹的所在,人只会比这里更多、更杂,他得尽快赶过去照应着才行。
“走。”裴羁踩着瓦片走出去两步,到底与地面不同,屋瓦一阵乱响,脚底下一直打滑,险些摔倒。
“小心!”张用急急上前扶住,一边担心,一边又忍不住想笑。谁能想到名动天下的裴羁竟然在元宵佳节跳上屋顶行走?怕不是要被巡街的武侯当贼拿了。
“郎君跟着我们吧,”吴藏忍着笑扶住另一边,“小心脚下,别崴了脚。”
裴羁又走了几步,此时渐渐适应,比先前稳了许多,沉声吩咐道:“快些。”
大宁坊外。
灯火绚烂,照出卢崇信苍白的脸,苏樱惊讶着:“四弟,你怎么在这里?”
回京的路上裴羁便跟她说了,卢崇信如今在城外的天一庵,那里是宫中太妃们出家修行的地方,多有带着宦官宫女过去服侍的,卢崇信既净了身,去那边也正合适。
“卢崇信心术不正手段阴狠,他又是王钦的旧部,若是留在宫里,不是他生事寻仇,便是王钦的对头杀了他,”裴羁那时候说道,“所以我销了他的案底,安排他去了天一庵,那里远离是非又守卫森严,但愿他能从此收心。”
他现在到了哪里,为什么还不过来找她?
“姐姐,”耳边听见卢崇信喑哑的声音,“我听说你回来了,我想看看你。”
天一庵僻处荒山,他前几天才打听到苏樱回来了,除夕那夜还跟裴羁一道去了守岁宴。卢崇信心如刀绞,又恨又念。恨的是没能杀了裴羁,念的是两年不曾见她,思念之情,几欲癫狂。天一庵虽然守卫森严,还是给他找到机会逃了出来,今天在崔家逡巡许久,终于混在舞狮子的队伍里,得了与她见面的机会。
“我年前刚回来,原本打算过完年去看你。”苏樱细细打量着他,他比两年前更加消瘦,几乎是皮包骨头了,心里一阵莫名的难过,“四弟,你怎么瘦成这样了。”
语气中的关切让卢崇信一下子红了眼圈,哽咽着:“姐姐,你还想着我吗?”
苏樱顿了顿,一阵叹息。裴羁守着对她的承诺不曾杀他,但这两年在天一庵,他似乎并不曾收心,还像从前一般偏执。“四弟,我下个月便要与裴羁成亲了。”
卢崇信低低啊了一声,虽然模糊猜到了,听她亲口说出,依旧是五雷轰顶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