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穗应了一声,抬眼看见屏风外蝉衣对自己微微颔首,想必是已经拿到了东西。
便遣退了张太医,令他跟着侍从去开方子。
太医院问诊取药皆有记录,张太医频繁来往定北王府,即便他扯了个顾听寒有旧伤的借口,也只能勉强堵住别人的口。
张太医走后,蝉衣将从张太医药箱中取走的药方记录递过来,脸色有些难看,轻声道:“白芍,当归,黄芩都可作安胎用途。”
而这药方,已开了有三个月。
白穗心中冷了下去。
便是寻常官宦人家,收用了通房妾室亦会于次日备一碗避子汤,便是担心乱了祖宗留下的嫡长规矩。可世人最不耻的外室和私生子,顾听寒倒是全给定北王府弄来了。
蝉衣将药方记录收起,垂着眸子,忽而开口,“不过三个月,不如让奴婢去处置了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白穗摇了摇头,“没有颜宛月亦会有别人,该处置的,是顾听寒。”
蝉衣面露不解,她从宫中出来,见惯了后宫妃嫔为子嗣宠爱勾心斗角,便是寻常人家,亦有内宅争斗。
可她又觉得殿下说得好像很有道理。
片刻后,侍从将熬好的祛寒药端上来,白穗饮尽后便觉得有些困倦,于是禀退侍女,靠在美人榻上睡了过去。
雪色初歇。
寝室门外的红梅枝上积压了一簇白雪,侍女们正捧着玉瓶,踮起脚采着梅蕊中的雪水。
忽见一名门房快步跑来,神色有些急切,“蝉衣姑娘可在?王府外有一名女子求见公主。”
那可不是寻常女子,虽然那女子带了幕离,但门房一眼辨出了那女子身份,可不就是先前西院住着的颜姑娘!
偏偏前些日子,王爷下了严令,甚至处死了两名侍女,谁还敢提及颜姑娘?
蝉衣不在,侍奉在白穗身边的侍女早被顾听寒换过一次,并不认识什么颜姑娘,闻言嗔恼道:“我们殿下刚用了药睡下,你这门房好生不知礼,公主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,若无拜帖,你且去打发了就是,何必通传?”
门房张口欲解释,却又无从说起,只好默默退下,遣了小厮去兵部告知王爷,再回到王府门前,对颜宛月好言相劝,“公主已然睡下,颜姑娘不如晚些时候再来。”
幕离下颜宛月闻言一怔,她一路从城郊赶过来已是不易,又如何能晚些再来?
她咬了咬唇,道:“我不敢惊扰公主,只进去先等着,如何?”
门房看着面前一身白裙青钗的姑娘,心中叹息,这位颜姑娘头脑也太不清醒了,王府上下皆传言她是九公主的替身,哪位正妻能容得下一个与自己相似的外室存在?
她今日面见公主,竟还穿着一身与公主相似的衣裙,只怕不见还好,见了才是性命难保。
门房摇了摇头,道:“还请颜姑娘体谅我等,现在王府中只有公主一位主子,奴不敢做主。”
他原意是定北王如今不在府内,只有九公主一人,无人能做主。
颜宛月误解了他的意思,闻言后面上一派惨白,只觉心中酸涩难忍,她住了近两年的王府,现如今竟连进都不配再进,只因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回来了。
纵使与王府侍从相处时间更久的是她,侍从也只听九公主的话。
下人们尚且如此,那顾听寒呢?
他与她两年的情谊,便也一同被他舍弃了吗?
她心头发冷,拭去了眸底眼泪,突然于王府前跪下,雪水浸染了衣裙,膝盖一片彻骨寒。
“宛月愿长跪于此,只求公主见我一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