泠沅继续说道:“季姑娘,你进过温府的书房吗?书房里曾挂着过一幅字画,上边写着‘天下太平’四个字。”
季无虞茫然地摇摇头,有些不明白她这话题怎么就拐到那去了。
裴泠沅笑了笑,解道:“写这字的人,是位女子。”
“笔力遒劲,丝毫不逊于那些书法大家,我初入煮粮庵时,师父便告诉过我,这人是他以前的同窗,是太学四杰之首,也是景祐年间郅都城赫赫有名的才子。”
女子,但同时又是才子。
裴泠沅将季无虞惊讶的眼神尽收眼底,随即说道:“这便是我进入仕途的真正初衷。”
“那后来呢?”
“后来,后来这位久负盛名的大才子在殿试前夕被人揭穿其女子真实身份,最终退出科举,尽管当时的东宫太子曾经意图招揽其入麾下,但她却断然拒绝了,自此浪迹天涯,再无缘仕途。”
季无虞皱眉,问道: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她在害怕,”裴泠沅悲怆一笑,“如我一般的害怕。”
“我在入御史台的第一天,就在害怕,我害怕有朝一日圣宠不在,而我一旦退却便是万丈深渊,所以我一直在告诉自己,我绝不能退,我若退了……便再无人为我娘昭雪。”裴泠沅语调有些哽咽,“如今大仇得报,我在这个位置上却依旧如履薄冰,难道你以为,那些传闻,是现在才有的吗?”
季无虞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。
“你是说……是他?”
裴泠沅了然,却没有直白地应下,“从我被陛下召进宫座谈至此,有关我的风声在郅都城便甚嚣尘上,其实我太过清楚,这背后必然有那位的推力,可我只能受着,因为我必须要往上爬。”
“只是有时我也会问,为什么?为什么我要这么去委屈自己,为什么我不能如寻常男儿一般去正常地考取功名,建功立业?而是要背负着这些莫须有的罪名?”
“不是这样的,泠沅,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觉得的!”
裴泠沅挑眉,“比如?”
“比如我,”季无虞的心宛如被割开了一个口子,“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是朝元十五年,那时候的我第一次来到郅都,在祭天巡街的队伍里,看到了腰杆挺得笔直的你,有人告诉我,你叫裴泠沅,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大人,秉公职守,刚正不阿,有男子也抵不得的风采。”
“你知道,我有多羡慕你吗?”季无虞抓过裴泠沅的手,“羡慕到甚至在踏入这扇门之前,我还在后悔,后悔当初摄政王爷问我愿不愿意成为下一个你时,拒绝了他。”
裴泠沅攥紧了衣角,眼神逐渐变得复杂。
“但现在不了。”
季无虞抿了抿唇,“我以为的裴泠沅是与虎群对峙的孤狼,而不是被浪拍打着的船只。”
裴泠沅自嘲一笑,又话锋一转,“你和她,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”
“她?”
“还记得我刚刚说的那名女子吗?”裴泠沅挑了挑眉,“写字的那位。”
季无虞顿住了。
“她的那些身份很伟大也很遥远,但对于你来说,”裴泠沅握住季无虞的手,摩挲了几下,说道,“或许另一层身份,你会觉得无比熟悉。”
季无虞皱眉,问道:“什么?”
“她叫季锦书,是你的母亲。”
这话直接激得季无虞瞳孔骤然紧缩,她的眼中只有不可置信,张口结舌,说话也磕磕绊绊,
“怎……怎么可能?”
“怎么不可能?”裴泠沅冷哼了一声,说道,“我师父看到你的第一眼起,就知道你是她的孩子,如若不然,他缘何对你会这般好?”
“我娘,一辈子甚至都没有出过江南,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