皆称将军用兵如神,可究竟是怎样个如神,还要请将军为某讲解一二”,说着也走至舆图前,纤纤玉指点上岚谷一带,“将军蔚汾关离开后,先夺岚谷,闻说是烧了城中的军备,再进军洪谷,劫粮以济岚州城。只不知这岚州终战又是如何安排?”
听宋照岄好奇战事,季息也来了兴致,详述了他是如何安排张扬以尘诈攻,又是如何预判哥舒哲布的路线,令石隽守株待兔,最后三面合攻,将突厥拿下。
“孙子言说‘兵无常势,水无常形,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,谓之神’,如今某才是真见识了。”宋照岄叹道,观季息神情明朗了许多,便继续道,“可将军如何能断定哥舒哲布必如你所想?”
季息讲解战事点到即止,不愿宋照岄觉得他自视甚高,夸夸其谈,讨了她的嫌,见宋照岄仍旧追问,反倒有些意外,便以多年经验相授:“率军作战,战前战中需各遵循两个字”,讲至得意处,季息忍不住卖了个关子,瞧宋照岄果真听得入神,自己反而脸红起来,“战前需谋算,算兵力、粮草、脚程,谋方位、先后、配合;战时则需欺诈,示敌以虚、诱敌深入、虚实相生。”
“欺诈?”宋照岄弯了眼睛,打趣道,“这可不像君子所为。”
“战场无君子”,平时坦然的一句话,面对宋照岄却不好意思说出口,季息解释道,“既双方的矛盾已无法调和,刀兵相向,生死存亡之际,君子之道即妇人之仁,若尚能做君子,那谈判桌便足够了,何用千军万马呢?”
“季将军所言,倒有‘上兵伐交,其次伐谋’的意思了。”宋照岄思索着道。
“倒也不尽然,有时做君子还是做战将,只看对面是何人,针锋相对之时,不由人的。”季息言至此,想起朝中的诸多“小人”,又思及宋照岄被卷入的贪墨案和不得不背上的血海深仇,不禁一声长叹。
宋照岄还欲再问,石隽已从外院回来,冲季息轻轻摇了摇头,言说众兵已在外找了一日,俱未发现哥舒哲布的踪迹,另外常在他左右的绰术仑也不见踪影。
石隽愤愤不平道:“这哥舒哲布实在狡猾,竟抛下将士自己逃离,不配做一军主将!”
“配不配他现下都是突厥的小可汗,只要突厥可敦的位置无可动摇,他就仍有可能领兵出战”,季息阖目养神,“那家伙倒是有个好母亲。”
宋照岄想起身世,也默默不语,自蔚汾关马不停蹄来岚州,她身子也有些支不住,只强撑着,如今不说话,困意越发上来了。
安静了许久,季息沉沉出声:“终有一日,我必手刃哥舒哲布。”一回头,却见宋照岄歪倒在桌上,不觉笑出声,积了数日的疲惫都化在这一笑里,内里又心疼得紧,忙噤声与石隽同将她扶去侧院卧房歇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