骗他么?
既然如此,为什么要救他?
一个蓬莱人,为什么要救昆仑的——
何九州这个时候才猛然醒悟,浑身发抖,他左手掂起西吹雪,明知道是徒劳,也要试图从传送道中劈出来;硬要说为什么的话,大约是昆仑一直教给这年轻剑修的就是死战不退,哪里有撕开传送符逃这种窝囊的选法?
但是可惜,传送符是单向的。
何九州再是天资佼佼,再是个发狠的剑修,也磨不平天道的规则。
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,看着邹娥皇一遍又一遍地被那鞭子卷起又摔落,看着脚下的风静瞬息万变,看着尾骨连成的血骨鞭,青白的鞭骨上留下的都是新鲜的血液。
他听不见鞭子破空而过的声音。
但他受过鞭刑,很久之前,在昆仑的无望关。
十三鞭神断骨,没教会他的懊悔,在今日他终于懂了。
何九州浑身瘫软,骨头极硬的剑修倒在传送符里,后背冒汗。
于是天机子看见的,就是这么一个失魂落魄的何九州。
“怎么回事?你被谁送回来了。”
天机子眉心一蹙,双指微掐。
他知道何九州论道大典后去了一趟何家,也算出何九州此去有惊无险,但唯独没有料到会看见这么一个狼狈不堪的徒弟。
要知道这小子向来坚强,像石头缝里蹦出的野草,在哪里都是一片长势喜人;从不见什么心魔,哪怕被关在无望关,几日后出来也是没过几天就又蹦又跳的闹人...
天机子没想过在这样的一张脸上,竟然还能看到近似于惶惶的神情。
“救她...师父,你快让宴师叔出关去救她...”
何九州前言不搭后语地讲完后,本以为和邹娥皇有过一段往事的师父会义愤膺填,但是下一秒却被几句冷水浇醒。
“不,徒儿,你糊涂了。”
天机子神色悲悯地看着何九州,“你师叔宴霜寒乃是剑皇,代表昆仑乃至天下的第一剑,这世上能让他出手的唯有天下苍生,而不是私人恩怨。更别提,”他顿了顿,近乎冷漠道:“还是为了救一个蓬莱的人,就和镇守一州的世家动手。”
“哪怕今日被扣在密州的人是你,他也是不能出手的。”
况且。
天机子远比何九州想的还要了解邹娥皇。
他知道的,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走。
若非如此,传送阵定位定到的地方,不该是昆仑。
哎,天机子似笑非啼,几千年不见,她怎么还是这么个脾气。
不过她轻易不出门,也从不得罪人,这次怎么会和何春生对上?
密州、密州,密州到底有谁在?
印象里也只有那么一个死的透透的连骨灰都没剩下的人。
——莫非,她是奔着何言知去的?
想到这里,天机子竟有几分的担忧邹娥皇。
何言知这人智多近妖,算无遗漏,绝非该深交之人。当初把星盘给邹娥皇的时候就有几分的蹊跷,以那个人的性子,很可能连死都是一步棋。
“你刚才说,你见到她动剑了?”
插话的男音低沉矜贵,何九州一激灵,抬头望去,才发现说曹操曹操就到。
是剑皇,宴霜寒。
他面容平静到寡淡,浑身上下,非黑即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