倘若昨夜后来,不是她无法自控的抗拒,不是瑟瑟的归来,顺利叫他达成了他的目的,那么是不是,今日她便能够更放心一些?
她情不自禁在袖下愈发紧地捏住那一枚灵符,直将指节捏得泛白,忽然,觉察到身旁之人脚步微缓,她惊觉,立刻回面,对上了裴家子正投来的两道目光。
他应也是看出她此刻的不安之情,方才并未催促,只缓步停下,转面看她,等她上前。
李霓裳垂眸,略略加快脚步,继续前行。
裴世瑜望她身影,微微迟疑,随她方才寻望的方向回过头去,亦瞥了一眼,随即迈步入内。
李霓裳曾不止一次听闻过的那位裴家的长兄,此刻已领了众多的族亲家臣,候在礼堂。
这是一位看去温和,实则风仪严峻的男子,年约三十,身上带着裴氏族长与河西君侯当有的威仪。李霓裳入内,几乎第一眼,便撞见了来自于此人的两道含笑目光。
她仿若遭到针刺,不敢与他有片刻的对望,再次垂目,耳中只听着礼官在旁的唱礼之声,木偶一般,行着她的一举一动。
天完全黑下来了,行宫内庭燎光辉,映得角落亦是亮如白昼。终于,全部的繁缛礼仪一一行毕,接下来,按照婚仪,新郎新妇当一道去往结设的青庐里,与今夜参与婚宴的宾客一道行乐,敬酒致谢。
裴家的这位少年新郎却担心新妇远道疲乏,更兼面薄,受不住起哄,提早便已代她向众亲友谢罪,允诺到时将由自己双倍代饮。众人一番嘲笑过后,自也体谅。便如此,李霓裳终于得以提早脱离那压得她呼吸不畅的婚礼,被引入了一间设作新堂的寝殿。
殿内依旧立着许多陪侍,耳边却静悄得仿佛连根针掉落在地也能听到。坐床之侧,更有两排数十枝对烧的儿臂粗的红烛,放射着灼灼的光。在这明亮的光照之下,李霓裳只觉浑身上下似被照得纤毫毕现,竟找不到半点可以供她藏匿的她更为习惯的暗处。
她今夜的新郎,也不知在青庐内饮过多少的谢罪酒,或是究竟作了如何的告饶,终于,也摆脱羁绊,追随新妇,轻步入了新堂。
进来,他环顾一圈,拂了拂掌,周围人立刻依他命令,鱼贯而出。他停在原地等待,待最后一人也走了出去,偌大一间寝殿,只剩了他与他今夜的新妇,这才缓缓向她行来。
伴着靴履的一阵清响之声,他到了她的身前,停步,屏息,望向他的新妇。
裴家这年轻的郎君,今夜显得分外俊朗,金冠束着他乌黑的发,玉带结住他瘦劲而少壮的腰身,他看去,犹如观音莲座旁的一名化生儿郎。
她却没有分毫的反应。
不曾抬眸,一动不动,便如一具金装玉裹被装扮得极为美丽却不见半分生气的木雕泥塑。
在踌躇片刻后,他似也显得拘束了起来,终于什么都没做,只迈步,来到她的身侧,轻轻与她并肩坐了下去。
远处隐隐地发着些嘈杂声。那是宾客们依旧集在青庐内饮酒的喜庆声。杂声越过一道道的门墙,随风传到了这间新堂内,也只剩些余音,然而,却衬得此间愈显寂静。
突然,也不知是何人说了何等的笑言,那方向爆出了一阵哄堂般的欢乐之声。
李霓裳却被这骤然放大的声响惊得心猛跳了一下,手一抖,那一枚早被她捏得已是汗滑的灵符从指间掉了下去,骨碌碌地翻滚几圈,落在了她的足边。
她一惊,下意识地转向身畔之人。
他自是早也看见了,亦转面望她,二人四目,终于相交在了一起。
她慌忙收目,待弯腰捡起,他已早她一步,探手过来,将那东西从她脚边拾起,端详几眼,认了出来。
似是对她此举颇觉有趣,他再看她一眼,展眉一笑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