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光穿过窗外那株百年玉兰，稀稀疏疏照进屋内，落她一身碎光。
周叙言看完抬起脸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。
年轻女孩被光影切割，像一座破碎的雕塑。
“这几个地方，我看不懂你想表达什么，要么删掉，要么明确论点，不要模棱两可。”
他出声打破平静，逐一指出她的开题中需要删除或修改或补正资料的一些地方，一气说了十几分钟。“改好后尽快发给我，周三可以吗?”
说完没得到任何回应，周叙言看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孩，慢慢皱起了眉。
提高声音叫她名字:“温缱。
温缱抬起头，目光平静到近乎呆滞。
很明显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
周叙言沉声道:“还有两周开题答辩，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。”
温缱只是点点头
从进来后，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。
周叙言隐隐有些动气，想了下说:“实习那边不要去了，我会帮你辞掉，回学校来收收心。
他还想说以后会帮她找更好的实习机会，但温缱却像是被刺到了神经，径直打断他
“不用!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安排。
“你怎么安排?”周叙言冷下声音，“开题报告写完你自己有认真看过吗?错别字没有校正就不说了，引用都能出错，更别说里面一些常识性的错误。你是在敷衍我，还是在敷衍你自己?如果你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学术，那我不能保证你可以顺利毕业。这番训斥像是一巴掌，清脆地打在温缱的脸上。
火辣辣地疼。
周叙言虽然总不苟言笑，严肃板正，说话少有温情时刻，但从没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。
羞愧混着难堪和委屈，她咬住唇，血色一点点爬上苍白的面颊。
自尊心迫使她倔强开口:“我不觉得我态度有什么问题。
周叙言被她顶得火气上涌，责难的话已经到了嘴边，却在看见那泛红的眼眶后止住
温缱这个学生向来乖顺，有天赋，也很努力，过去一年里，她给了他太多惊喜，他交付的诸多作业她的完成度都超出他的预期，从没叫过苦喊过累，偶尔有点小脾气，最多也是在背后偷偷翻他白眼，转脸还是乖巧喊他老师。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称心的学生，想认真带她，想送她去更高更远的地方。
但从这学期开始，她整个状态与上一学年呈天壤之别。
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，但一个人静不静下来心，沉不沉得住气，统统会反映在她的笔下，做不了假。开题报告里论点轻浮、结构散乱、文字干巴、灵气全无。她现在的心就不在学术上。
再这样下去，她会毁了自己。
半晌，周叙言面色恢复往常的沉静，把开题报告往前推了推，说:“周三把修改版交上来。
温缱一声不吭，拿起论文与电脑转身就走。
门被重重合上。
半晌，周叙言啪的一声丢下笔。
铅笔被大力弹起来，在桌面滚了几圈掉在地上。
他一下愣住了。
这火气怎么就压不住了?
周叙言在椅子里坐了半晌，直到电话声响起。
是跑腿送书来了。
刘震云签名版的《一句顶一万句》，他准备送温缱的生日礼物。
上学期末刘震云来京大讲座，温缱为了干他临时安排的活没能去要签名，背后偷偷骂了他许久。
早上发现今天是她生日，他拖朋友去要了签名书，又紧着让跑腿送过来。
到底是晚了。
跑腿连连道歉，说是路上有事耽搁，送迟了，这单就不收他的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