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,大半商铺就都上了门板。
向来繁荣的南亭县,难得添了几分萧索孤零之气。
两日后,天将黑时,主街之上,人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,赶着回家去。
而乐无涯正等候着最后一炉吊炉瓜子。
在氤氲的瓜子香气中,他一面剥着上一炉剩下的几粒瓜子,一面问身旁的人:“……看得不差?”
他吊儿郎当的模样,好像只是在和那人品鉴这一炉瓜子的优劣。
一阵腾涌而出的雪白热雾被晚风吹散,露出了盛有德的面孔,以及他那标志性的、又红又大的酒糟鼻头:“差不了。就是天金当铺。一个人怀里塞了一小包东西进去。半个时辰过去后才出来,怀里的东西就没了。夏日里穿的衣裳单薄,多了什么、少了什么,一眼就能看出来。”
“确定不是南亭人?”乐无涯加快了剥瓜子的速度,“不是哪个本地的败家子赌晕了头,瞒着家里偷了家私来当?”
盛有德笃定道:“太爷放心,南亭家里稍微有点钱的,我们这些行乞的人没有不认识的。那人瞧着确实眼生,走路也歪歪斜斜的,南亭本地绝没有这么一号人。”
“人在哪儿?”
“那人自从酉时进了天金当铺,就有人来报我,这不,我马上来找您了。”
说着,盛有德抓了抓头发,赔笑道,“这还是第一次正经八百地给太爷办差,我也不敢乱下令,只教人一直跟着。刚才有人来报,那个跛脚又去城北的医馆抓药,看样子挺急的,像是想赶在城门下钥前出去——”
乐无涯一望天色:“还没出城?”
“不知道,但应该是快了。”盛有德答说,“这段时日,近旁几个县城都提前了下钥的时辰。”
乐无涯放下了瓜子,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,长睫垂下,开始飞速思考。
见乐无涯立在原地不动,不像是急着回去抽调人手的样子,盛有德试探着问:“太爷,不抓呀?”
“你去抓?”乐无涯瞪他一眼,“现在正是城门口最热闹的时候,人赶着出、赶着进,惊了他的庙,叫他抓人质抓得方便吗?”
盛有德被他瞪得心旌摇摆,不着边际地想,好这一双漂亮的大眼珠子,滴溜溜乱转。
乐无涯说:“你的人跟到城门口,也别跟了,小心小命。记住人是从哪个门出去的,然后直接来衙门门口蹲着,等里头乱起来,自去找一名衙役,报告今日见到的事情便是。”
盛有德迷糊了一下:“衙门……怎么要乱?”
“因为我要回去了。”乐无涯一拍盛有德肩膀,扬声道,“老板,我不买了!早点上板子吧!”
他负着手,快步向衙门方向走去,胸中万千思绪翻涌不休。
宁错抓,不放过。
此人是或不是兴台县的灭门凶嫌,为着南亭平安,他都得把人抓回来。
不仅要快,还要一击必中。
不仅要抓住当铺的赃,还要拿住当东西的人。
人赃并获,才是上上之策。
可人不好拿,赃也不好拿。
乐无涯知道,天金当铺背后的主子是……屠户李阿四。
在明相照谋反案中,自己摆了他一道,拉一派、打一派,把他绑上了自己这条贼船。
李阿四是个人精,读懂了乐无涯的意思。
因此在关键时刻,他亲自上堂,送来证据,给了陈员外致命一击,也顺道铲除了陈员外这个在南亭县日渐崛起的后起之秀。
自那事之后,他们还没有正式地见过面。
李阿四这条地头蛇,并不同于孙县丞。
他无心做官,一心发财,连个里长都不肯担任。
他也不同于统管着一盘散沙似的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