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祯一时只觉不寒而栗,仿佛他不是坐在养心殿中,而是坐在一个危机四
伏的荒岭迷窟中,时刻都会将他吞噬。
他不信自己身边连个可信之人都没有。
谢祯开口问道:“只一日工夫,案情当真已然清晰明了?”
赵元吉行礼道:“回禀陛下,诚如陛下所言,诏狱行刑,皆会记录在案,且行刑的人就那么几个,排查起来很快。”谢祯闻言,眉眼微垂,不禁思量。
此番三人被他亲自提审,而他们只招出两位从五品提举。
仅仅只是两个提举,如何叫他们敢送去如此大笔的银两?明显在他面前招出的东西不尽不实,他命锦衣卫用刑再审,可结果竟是三人皆亡。若当真是傅清辉,他在北镇抚司供职多年,很清楚诏狱用刑的流程。三人皆因杖刑过重,内脏破裂而亡,但凡不是个傻子,一看便知三人死因有恙。诚如赵元吉所言,很快便能清查出来。傅清辉在他身边办事一向极为严谨,从不遗漏任何细节。这样的傅清辉,即便想杀人灭口,难道真的会办出如比蠢笨的事来?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,人是他杀的吗?
谢祯缓缓从龙椅上起身,单手扶着腰间革带,在椅子前缓缓踱步。
不管到底是不是傅清辉所为,这三人骤然死去,便证明北镇抚司确实出了问题。
如今共有锦衣卫十五万人,职权各有不同。或做朝会仪仗,或做随行侍卫,亦有捕盗、刑名、护卫漕运、军后等职权。锦衣卫便是他作为皇帝,手里最后的底牌,最贴身的禁卫军。
而其中锦衣卫北镇抚司,则是皇帝最为信任和依赖的情报机构。
若北镇抚司出现问题,那便证明,如今这十五万锦衣卫,怕是也有些不大合格。他御极不久,并未腾出手来留意锦衣卫,正好借傅清辉一案,摸摸锦衣卫的底。否则,如今朝堂这般局面,再有一个漏洞百出的北镇抚司,他怕是会举步维艰,再次叫皇权沦为百官手中的利刃。谢祯静思片刻,心间有了主意。
他重新在龙椅上坐下,对赵元吉道:“将傅清辉押至养心殿。”
“是!”赵元吉行礼应下,即刻下去提人。
谢祯看着赵元吉走出殿中,转头看向一旁的恩禄,唤道:“恩禄。”
恩禄忙转身面朝谢祯,行礼道:
"臣在。"
谢祯道:“等下,你也好好听着,莫走神。”
恩禄闻言一惊,再复面露诧异。
这一刻,恩禄看着谢祯,他忽地感觉,仿佛不认识陛下了。先是叫他去学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差事,今日又是叫他好好听着审人。陛下不是最厌恶宦官干政吗?眼下到底要做什恩禄如今也不敢擅自揣摩君心,只行礼道:“臣领旨。”
谢祯冲他点点头,收回了目光。
约莫一炷香的工夫,赵元吉便带着北镇抚司的三名锦衣卫,将傅清辉押至养心殿中
傅清辉显然已知晓发生何事,进殿行礼后,跪地未起。
谢祯的目光落在傅清辉的面上。他虽双膝跪地,但腰背挺直,正直直地望着他,那双眼,仿佛在对他说,相信他。谢祯暂且未做表态,只问道:“胡坤、周怡平、邵含仲皆死于杖刑之下内脏破裂而亡。听说昨夜行杖刑的人,是你。傅清辉神色间有些焦虑,他蹙眉低头,道:“是。”
谢祯又问:“你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
傅清辉忙抬头抱拳,陈情道:
“回禀陛下。昨夜是臣行的杖刑不假,但臣在北镇抚司供职多年,完全知道该如何拿捏行刑时的轻重,怎会叫三人死于杖刑之下?”谢祯闻言,道:“言下之意,你不承认是你杀了邵含仲三人?”
傅清辉忙道:“陛下!臣敢以九族担保,臣绝对未做任何蓄意灭口之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