济州郡北临大河,南依泰山,再往北便是京畿冀州,乃鲁地富庶之最。
南城门外,一辆牛车停在远处,陈衍和青青从车上跳下来,齐齐向老丈道谢。
村人大多淳朴,老丈也并不是真图他们许下的报酬,再三推拒,最终陈衍还是塞给他一锭银子,才领着青青进城。
江南同鲁地的风貌处处不同,在林间野外还不觉着,这会身在城中,青青瞧着街景新鲜极了,东瞅瞅西望望,几乎走不动道。
陈衍自然是见多识广,径自找街边小贩问过路,直奔广陵王府在济州的暗桩铺子而去。
他这张脸一露面,连接头都不必,王府暗桩忙闭门歇业,引他们进了后院。
青青是跟着陈衍来的,自有人请她去洗漱更衣,连日来风波不断,好不容易能喘口气,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,换上新衣才去寻陈衍。
陈衍也已经换过衣裳,正在后院同暗桩谈话,见到青青也不避讳,顾自吩咐:“我在城中一露面,你们就不好继续在济州呆了,消息递出后,收拾收拾回广陵去罢。”
“全凭世子安排。”
暗桩毫不犹豫地应下,又看一眼青青,却不曾多问,自去办事了。
青青看看他的背影,又去瞧陈衍。
即使已经知道他的身份,她一时还是不大适应。
广陵王世子在江南声名狼藉,只看连鲁地的寻常老丈都听说过他的恶名便可见一斑,然而她与陈衍同行数日,几乎日夜不离,实在没看出陈衍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脾性。
现在想来,不过是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,才任凭诸多线索摆在眼前却生生都忽略了。
她在心底暗暗提醒自己谨记这个教训,日后去到京城,凡事不可想当然,必得遇事三思,小心谨慎。
她这厢兀自陷在自己思绪中不出声,陈衍等了一刻未等到她发问,见她微微垂首,不由刺了一句:“这会倒知道女子该言行娴静了?”
青青循声回神,竟也没呛回去,只是微笑,“先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,世子殿下恕罪。”
她从相识以来还未有过这样柔顺的姿态,初遇时扮了男装少年就敢孤身远行,一路同行也是嬉笑怒骂毫不掩饰,陈衍虽待她宽厚,但打心底里是嫌弃这副乡野村姑不识礼数的模样的。
可眼下青青换上女装,毫无疑问是个美人,坐在凳上端庄矜持,活脱脱一副名门贵女做派,陈衍却又看不惯起来。
说到底是已经知道她本性如何,更明白如今她只是碍于身份装模作样。
“是我小瞧了你,”他静了片刻,“你是怎么发觉我身份的?”
茶馆初遇时还是青青请教他如何看破乔装,没想到几日功夫便掉了个个,可见世事易移。
若是先前,难得他虚心求教,依青青的性子,非得拿乔作势一番,但此刻已经知晓陈衍贵为藩王世子,不论他为何上京,又为何被刺杀,那都是王侯将相间的博弈,青青只作不知,轻声将婆婆从前教导她的话复述一遍。
“不在此人表现,而在于他有什么样的敌人......”
陈衍喃喃重复,似有所触动,“受教了。”
他静坐在原处,眼神落在对面的芙蓉面上,思忖片刻问道:“如今你已知道我的身份,还要继续与我同行么?”
这几日他时刻观察,已经瞧出青青确实只是个普通孤女,唯一不同寻常的只有她那位已故的婆婆。
不只是积蓄不菲,显然青青还受过那个婆婆周全的教导,她行的乃是宫礼,比不少江南淑女都要标准流畅。
若非见过她的本性,换作旁人,以为她是京中哪家的贵女也不奇怪。
这其实也没什么要紧,世上人人都有秘密,陈衍也并非事事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