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跨院挨着他的住院,稍有动静便能听见,却是不方便行事了。阿摩夫人一阵懊恼,还想再说,张伏伽已经叫来管事吩咐了,阿摩夫人忍着气:“好,听大哥的。”
边上,苏樱松一口气,福身向张伏伽行礼:“多谢节度使关照。儿孤身前来,康郎君必然十分担忧,能不能请节度使派人知会康郎君一声?”
康白与张伏伽有旧交,一来一回传话,自然会告知更多内情,有康白出面指证张法成,却比她这个陌生人更有分量。
“好。”张伏伽摆摆手命人去了,看向阿摩夫人,“作画的事我来安排,你不用管了。”
阿摩夫人咬着牙,此时已然明白是苏樱险中求胜,万想不到看着娇弱无用的一个,竟有这般胆色!下意识地又向客院露台上一望,飞檐后空无一人,但这般手段行事,总让她觉得与裴羁,有几分相似。
露台上,裴羁死死压下焦灼,隐住身形。
额上森森出了一层冷汗。不能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,否则一定会陷她于更大的危险。但也决不能让她留在府里。今天张用来时,一定要送她走。
耳边听着下面没了动静,裴羁终是忍不住,从飞檐后探头。
东跨院,苏樱心中一动,抬头。
飞檐后衣袂一闪,四目相对,只是一瞬,各自都已回头。苏樱心中涌起无数难以言说的滋味。从前恨他,躲他,却不想到再相见时,却是同时身陷囹圄,隔着咫尺天涯,遥遥相望。
廿六条街。
吴藏匆匆赶回来,身上犹自染着血:“张法成的人往吐蕃方向去了,我人手太少,没能全部拦住,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找到了一封密函。”
张法成派出去了几拨人手,他截杀了两拨,但对方人手太多,终归还是跑掉了一大半,好在有这封密函可作为证据,指证张法成。
宋捷飞接过来打开,眉头越皱越紧,是吐蕃文字,这次来的人里,只有裴羁懂吐蕃文。合上交给张用:“呈给相公。”
咣,门开了,外面哨探的侍从飞奔而入:“快走,外面在捉拿长安口音的中原人!”
宋捷飞急忙站起,这两天为了隐瞒身份,他们都是做嗢末人打扮,但口音难以更改,一旦盘查,就会露出破绽,可沙州城人生地不熟,该去哪里?
“去找康郎君。”张用打开后门,“走!”
粟特会馆外。
康白催马走出几步,道旁忽地闪出一个戴着斗笠的嗢末男人,唤了声:“康郎君。”
斗笠向上一抬,康白认出了张用,不动声色拨马靠近:“何事?”
“我家郎君有要事告知郎君,”张用压低着声音,“张法成在抓人,郎君可有躲避之处?”
“会馆不行,有张法成的眼线,”康白余光里瞥见远处身影一晃,似乎是吴藏,“让你的人跟着我,不要暴露。”
张用连忙退开,压低斗笠向后面做了个手势,不远不近跟着。
康白催马前行,穿过几条街道,来到嗢末坊。这里是城中嗢末人聚居的地方,嗢末人乃是被吐蕃掳走为奴的中原人后代,吐蕃败退后恢复自由,就此留在河西居住,他们的相貌与中原人一般无二,张用这些人藏在这里,应当不会引人注意。
主街第二家便是高善威的住所,康白下马刚要进门,高善威已经得了消息迎出来,叹气道:“康老弟,实在有负你所托,没能送走叶画师。”
“我特来向高兄道谢,还有要事与高兄商量。”康白回头,不远处张用已经跟上来了,更远处影影绰绰,还有几拨人,“高兄,张法成在城中搜捕裴羁的手下,可否让他们在此暂避?”
“裴羁的人?”高善威吃了一惊,顺着他目光望向张用,略一思忖,“让他们进来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