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余一个鹤发鸡皮、颤颤巍巍哭泣的七旬老人。
幻境莲池中倒映出夜弥天枯槁的面容,他疯狂地揉扯长斑皱巴的脸皮,发出一声浑浊的嘶鸣。让他变回一无所有的凡人,还不如让他去死!
“师父,徒儿不敢了,再也不敢了!”
他膝行向前求饶,苍老的脸上涕泪涟涟,试图去拽晏琳琅的衣袖,“师父最是心软了不是吗?求求您大发善心,可怜可怜徒儿,再给徒儿一个机会……”
晏琳琅避开他的牵扯,压抑住脏腑中沸腾的炽痛。
“好,我给你个说实话的机会。魔族与你合作到底是何目的?六欲仙都内还有多少魔族潜伏?”
“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夜弥天沙哑道,“我与他们各取所需,从不问过往和出处。我只知道,他们在找东西,在等一个契机,一个能改变一切的……”
话音戛然而止。
夜弥天惊恐地瞪大双眼,只见一团黑色的魔火从他身体里烧起,转瞬将他连人带骨烧成灰烬,连一片完整的元神都不曾留下。
是一种极为阴险恶毒的封语咒。
想必是他急功近利,便用仙都的税收灵石交换魔族的力量,结果在吸收接纳魔气时反被对方暗中种下封语咒,一旦他试图泄露机密,此咒便会发作,令他爆体焚烧而亡。
与虎谋皮,自取其祸。
一阵夜风穿堂而过,便连那点灰烬也散得一干二净。
晏琳琅收了婆娑万象的幻境,缓神捂住肩头的伤处,朝混元玉鼎上悬浮的神女壤走去。
她才走了两步,顿觉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涌上胸口。她踉跄扶柱,整个人如抽去脊骨的软泥倒地。
肩头的剑伤犹在,虽然纸做的身躯不会流血,却实在疼痛。更何况还有点点灵力的萤光正顺着捅开的伤口涌散,晏琳琅更是心疼得滴血。
神女壤近在咫尺,只要她花点时间炼化,便会拥有一具完美的新肉躯。
可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。
她单知道情花咒会让她面对男人时心猿意马、神志不清,却不知强行违背情花咒的意愿会遭受如此之大的反噬。
是的,脏腑的绞痛比肩上的剑伤更甚百倍,仿佛无数刀片在她胸中翻绞。若非她眼下是一具纸人,只怕高低要呕出几口心头血。
这该死的情花咒,我这是造了什么孽?
晏琳琅骂了几句,想动动不了,想哭哭不出。
她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上,愣愣看着头顶彩绘华美的梁柱出神,伤口处飘出的灵力光点如萤虫在眼前晃荡,还怪凄美的。
她不会要在这里躺到天亮吧?
晏琳琅咳了声,惋惜地想:早知道就该打开窗扇,欣赏一番六欲仙都的星空了。
……
九重天上,云层形成的旋涡不住涌动。
衣袂张扬的少年神祇穿过紫霄雷电,朝旋涡中心的白玉京入口飞去。
这一次,果然更近了些。
快要接近入口时,只闻头顶炸开一声震天兽吼,一头巨大的白毛三睛仙兽从云层中蹿出。它张嘴露出森白的獠牙,一吼便是数道紫电劈下,黑漆漆的深渊巨口仿佛能吞下日月星辰。
吞天兽,白玉京外的镇关神兽。
“赐福未成,果然还是不行吗?”
玄溟神主闲庭信步般落地,轻飘飘抬袖击散飞来的紫霄雷电,“今日心情不佳,便拿你来练练手。”
正酣战之际,玄溟神主忽的一顿,胸口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意。
他并未受伤,神明亦没有五感,那么这丝疼痛便只可能来源于……
晏琳琅。
她又怎么了?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