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思洛不答。
微凉的月光静静洒落在他的侧脸上,爱抚着他远山般的眉弓鼻梁。然而,他另外半张脸却隐匿在孤独的阴影里,透出十足的凉薄和避世。温瑜只能从裴思洛手腕处的温度,感受到他依旧存在的痕迹。很轻很淡,像是须臾便要消逝不见。
温瑜的手指抖得更剧烈几分,她手心出汗,指间也透出几分湿意。却固执地强迫自己不松手。
两人相对沉默了半晌,久到温瑜蹲坐的双腿麻木酸涩,几乎无力支撑。裴思洛才终于肯抬头看她一眼。那是怎样的一眼….
他眼尾泛红,本该空洞的眼神,却是如此浓烈炽热。他微抿着唇,露出若隐若现的犬牙。
让人无端联想到躲在暗处舔砥伤口,却被人无意撞破的小兽。
脆弱却逞强,凶巴巴地怒视着不告而闯的陌生人。温瑜猛地愣住了。
她几乎以为裴思洛要在自己面前发疯或是落泪。但他都没有。
裴思洛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。
待他再次睁开眼时,温瑜绝望地发现,他又套回了那层几乎完美的伪装。
他自下而上地仰望温瑜:“姐姐,被你发现我的秘密了。”声音里透着漫不经心的乖巧,甚至潇洒。骗子。
温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裴思洛,双眸倏地泛红。
骗子!
这人怎么能如此虚伪地隐藏起自己。不表现出来,情绪就消失了吗?不表现出来,他就能得救吗!
温瑜靠得更近几分,攥紧裴思洛的手腕,轻抚他皮肤处的起伏沟壑,锲而不舍地又问一遍:
“疼吗?”
两次问句之下,裴思洛蓄尽全力,才勉力维持的伪装,轰然坍塌。他身体僵硬,颈侧狰出了青筋:“姐姐,你何必如此逼我….…”嗓音沙哑。温瑜却柔声否定:“我没有在逼你。你也知道,不放过你的人,从来都只有你自己。”
闻言,裴思洛像是被戳破秘密、被激怒的小兽。
他眼底红成一片,唇边露出尖利的犬牙,恶狠狠地与温瑜对视着:
"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哈,你想当我的救世主。我劝你少自以为是!"
这是温瑜第一次在裴思洛脸上看到如此不加掩饰的脆弱和恼羞成怒。
原来狗狗在发疯的时候,是会忘记称呼她为“姐姐”的….裴思洛红着眼睛,手腕处暗暗发力,想要挣脱温瑜的束缚。温瑜则加倍用力,与他较起了劲。两人僵持片刻。
最终还是裴思洛更胜一筹。
裴思洛挣脱束缚,递给温瑜一个胜利者的眼神,调整着腕带的位置,把可怖的疤痕牢牢遮住。
"我累了,要回去睡了。"
他扶着楼梯把手,慢慢站起身来,往自己的房间摸索而去。温瑜沉默着直起身子,亦步亦趋地踩在他的影子上。裴思洛或许觉得他自己赢了。但与他所想的相反,温瑜可一点也不失望,心中甚至升起了几分自信和底气。
训狗的第一步,当然是撕开他乖巧精致的伪装,让他疯狂、抵触,慌不择言地把弱点暴露在训犬师面前。
多么顺利的开头。
只是接下来,她还需要再添—把火。
在裴思洛摸索着拉开卧室门把的时候,温瑜忽然摁住了他的手。
她仰头凝视着裴思洛,柔声道:“告诉我,为什么你大半夜会跌倒在楼梯口,我就放你回去。”裴思洛叛逆地眯起眼睛:“忽然想逛逛,有问题吗?”显然是在敷衍她。裴思洛小臂发力地拧着门把,在温瑜的阻碍之下,依旧顺畅无阻。
门开了。
裴思洛弯起眉眼,冲她笑了笑:“姐姐,你不会想进来陪我一起睡吧?”他眼尾的红色还未褪去,摆出一副撩人模样,反倒显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