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着一个士兵将其手缚住,慢慢地从人马中走出来。
接着,卫崇也驱马而行,只不过不曾下马,先是用马鞭亲自检验了朱津是否捆结实了,才转过身来,似是终于要与徐鸯交谈。
徐鸯也应声转过头来,她终于瞧见了卫崇,不过只是一个侧着的身影,明显比原先在宫中的那个小豆芽要健壮不少,但也不乏少年意气。
毕竟卫崇也不过比她大两岁,去岁她“及冠”的日子,正是按着他的年岁来的。
正在此时,偏偏有一两个兵卒,似是一见那朱津的马便有些眼热,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。
“马怎么办,也一齐牵回去么?”
“这可一看就是好马,丢了多可惜!”
说着,甚至有人换上了嬉皮笑脸的模样,扬起脖子问卫崇:
“——将军,这马要不就赏我了?可是我先瞧见的烟——”
话音还未落,那一群兵士哄堂大笑,很快有人骂他“想得美!”,也有人高声嘲笑,说着不大能听懂的淮扬话。
但卫崇一收马鞭,似要开口,他们又纷纷止住了笑声。
——如她先前所料,卫崇果然把这些士兵收拢得服服帖帖的,一个眼神,一个动作,便知道他要开口,俱都静了下来。
见此情形,徐鸯原本应当该宽心的。这是来救她的人。
但她只在那支救命的箭射来时,短暂地宽慰了一刻,随即便又提心吊胆起来——
这些兵士对朱津不屑,对她漠视,却对卫崇如此言听计从。
不难想象,等她被带回洛阳,若是王邈孙节当真被朱津所害,她失了左膀右臂,又被卫崇所救,他将会是怎样的志得意满,又会怎样恃恩待她。
徐鸯胸口起伏,凝眸望去,盯着那缓缓转回的背影,如临大敌。
然而,当卫崇真正驱马转过身来时,她的心绪却是一滞,忘记了掩饰,面上只露出真切的讶然来。
——卫崇英挺的脸上,赫然横着一道可怖的疤痕!
恐怕正是在洛阳一战中所受的新伤,从受伤到现在,顶多一昼夜。也正是因为那新肉才新长出来不久,于是哪怕这伤其实并不严重,但在此刻,却是夹杂着裸露的新肉与狰狞的褐色痂痕,好不骇人。
这样的伤,虽不至于毁了容貌——毕竟是个武将,伤筋动骨都是难免的,面上的伤口只是看着吓人——却也是十足的受罪,至少,哪怕日后养好了伤,恐怕也要留下明显的疤痕。
在这样的面孔下,什么五官长相,什么风度仪容,似乎都不重要了。
——有这样的一张脸,又怎可能将他原来的身份公之于众?顶着这样的一道疤,又有谁会信他才是真正的龙子?
徐鸯一时看呆了,心里万千思绪涌上,什么话也没问,可仿佛又有许多话堵在嘴边。
而卫崇似乎也无意在此时攀谈,只翻身下马,也不多说话,面对着徐鸯有些讶异与提防的视线,一撩袍,干脆利落地跪下。
紧接着,便见他一拱手,拜倒在地。
“臣救驾来迟。”他说。
四下皆寂。
似乎他一严肃起来,这些士卒便也变得恭敬守礼,齐刷刷地跪了一地。
只等徐鸯一句吩咐。
这似乎是她困守洛阳十年也不曾见过的忠心。
然而,徐鸯却不急着答话,甚至也不急着让卫崇站起,只踩着并不平的泥道,往前迈出两步,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至卫崇身侧。
盔甲这一侧,挂着卫崇的佩剑。
卫崇毕竟是一军之首,像他这样手下不乏将才,却仍亲临阵前的主帅不多,他虽骁勇善战,平日使枪使刀惯了,身上也仍带着这把行走间所用的佩剑。
以示其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