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日在汴梁街头行走,只觉单商铺中所用的铁锅,就比全兴庆府还要多。
若是能融了做成铁甲箭镞,未必不能实现陛下昔日亲临渭水,直据长安的豪言。
他正这般想着,就听到没藏利荣长叹了一口气道:“陛下怎么就熄了刀兵,同意与宋人议和了呢,这是多好的一块养马地啊。要我说,汴梁城东…
贺从勖急忙端起手边的茶杯塞住了他的嘴,没脑子就算了,怎么嘴巴还这么大,敢在此地说出这样的话。他们现在可是住在宋人的馆驿之中,往来的仆役都是宋人安排的。
若是有一句半句漏到了宋国高层那去,以宋人的锱铢必较,铁定是要掰扯许久。
在没藏利荣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视下,贺从勖飞快地起身,打开东侧的窗户探身四望。
如果他没有记错,这是个监控死角来着,值宿在外的己方侍卫如果不特意看觑,很容易藏人听墙角。被强制堵嘴的没藏利荣见他动作后也反应过来,将茶杯一放,满不在乎道:“宋人军队不堪一击,当官的没有智计,他们的皇帝更是软弱无能,
“纵有一二猛虎,那也在被弱犬统率,有什么好怕的?“我迟早要跟着陛下打进长安,在汴梁城东放马牧羊!”
真是不怕神一般的对手,就怕猪一样的队友,贺从勖现在是想死的心心都有了。
这样一个二愣子居然砸在了他手上。
正自懊恼,忽又看见门外负责洒扫的宋国仆役在交头接耳,似乎在说什么。
恰好一阵风送来,让他依稀听到了“夏贼、亡我、开战“这几个字眼。
虽然没有听完全,但仅看那两个仆役看向他的神情,便知事情不妙。
要知道这些个宋人仆役过往都不敢正眼瞧他们,仿佛他们是会吃人的猛兽一般。
可今天居然是一副将要杀之后快的愤愤之色。如果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心悸感……
贺从勖不敢再耽搁,拔足就要去寻负责接待他们的鸿胪寺官员,想要询问一下近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,有没有针对他们这个使团不利消息。
可没走出几步就发现,如今天色尚早,那鸿胪寺的官员必定没有当值。
没藏利荣此时也有些开窍,想起了临行前父亲嘱咐他的要有眼力见,多帮着贺刺史跑腿办事积攒功劳。而且他也想跟着见见宋人那个奶娃娃太子是个什么模样。
于是在听贺从勖说出担忧后,没藏利荣主动请缨道:“不如我换了宋人的衣裳去卖羹饼的店中走一遭?那里开门开得早,里面的人说话又都好听。在那待上半个时辰,保管什么消息都能知道。”
作为正使,贺从勖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擅离职守,旁的仆从又被严令不得离开馆驿,算来算去还真就没藏利荣最合适。
因无旁策,贺从勖最终答应了没藏利荣的提议。取了块大小适中的碎银给他,并叮嘱道:“把帽子戴好,不要漏了相貌在外头。还有,只听,莫要说话,更不要与人起争扎。
“若是打听不到消息也不打紧,赶紧回来,宋朝的使臣说不得今日就要登门。”
没藏利荣把胸膛拍得砰砰响:“贺刺史放心,我这人只要嘴里有吃食就顾不上说话了。更不会与人起争执大家,男儿丈夫当效命疆场一刀一枪搏出个前程来,同汴梁城中这些个闲汉逞口舌之利不值当。
“您瞧我这几日不也没惹出祸事来嘛。”
对没藏利荣承诺过的事,贺从勖还是不担心的,所以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温和道:“去吧。”没藏利荣如旋风一般跑走,捎带着把他的汝窑月白色茶盏给碎了。
见状真个把贺从勖心心疼得直跺脚吸凉气,这可是他已经和驿丞说好了要带回去的精品啊!
这个做事毛糙的小败家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