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生脑海中过了一遍,难怪邹娥皇从来不遭雷劫,每日只有一战之力,这些万般古怪下藏着的秘密,在如果她是个魔修的解释下,一切却都能解释地清了。
他又惊又怒,反手要甩下三张火符。
谁料下一瞬,纠缠在他手腕上的丝线猛地一收力,半跪在地上的女修,以扭曲的角度爆发出惊人的一跳,咯吱咯吱的关节作响;手心握着刺骨的鞭尾,任凭骨尖划破手掌留下稀稀拉拉的血水,以一种惊人的高速甩向何春生。
火烧火燎的燎泡遍布了她的半张面庞。
邹娥皇顾不得喊痛,她一跃而起,纤长的灵丝锁住了天上那老贼的咽喉。
如果是一个剑修在场,看到这一招哪怕仅仅是灵丝,也必然会惊呼一句:好标准的细月分春剑法。
细月,是剑式皓然如丝,看见而不可挡;分春,看似温柔的背后是杀机毕露。
只有剑招能做到这样。
所以哪怕邹娥皇手中无剑,可她用的确实是实打实的剑招。
可惜何春生不是剑修,所以他看不出来,他只嗅到了一丝恐怖的杀机,但不知道这样的杀机,在剑修的概念里,是堪比教科书般规范的模板。
“我不是魔修。”
用白骨嶙峋,皮肉绽破的双手锁住他,把薄如蝉翼的灵丝架在他脖子上,干着杀人的勾当却一脸不知所谓的邹娥皇,认真地对何春生说。
在她那双无论何时看都觉得蔫蔫的黑瞳深处,冒出了蕤蕤火光。
“我是个剑修。”
当一个蓬莱的修士,向旁人这般宣誓自己是一个剑修,而不是修剑的,大约也就说明了,她非剑不可。
非剑不能。
所以,到底什么时候该学会放弃呢。
藏在树荫下的容有衡在此刻终于微微笑了。
他想,如果这个人连灵根都没有,却执意还要踏上这场求仙之路,并且甘愿守着一把籍籍无名的剑五千年,忍受着旁人肆意的嘲笑而不改其路...
那你要对这样的人说什么呢,你还能对这样的人说什么。
夸赞或贬低,都不能磨其心志。
劝戒与教导,都只是多管闲事。
——或许连邹娥皇自己都忘了,她修仙五千年来,遇到过最大的挫折,从不是拔不出剑。
而是在一开始,她只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。
所以如果要放弃,那她在一开始就该放弃。
可是偏偏,这个旁人总说废物累赘的姑娘,坚持了下来。
她是如此赤诚地背着身后的一把裹着厚布的剑。
我心应我,万死不辞。
求仙之道,剩者为王。
须知这大道路上千难万难,抵不过一颗赤子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