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一瞬,看向南纪楚的眼神分外耐人寻味。她藏得坦坦荡荡,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,桓竟霜摸摸鼻尖,装作无事发生。
从不芜心中却远远不如面上平静,她绝对不会认错,这是阿黄的毛发。
阿黄变回原形了。
可是她什么都觉察不到。
蓬莱境中依旧干干净净,天朗气清。
从不芜盯紧那个百宝袋,视线接着上移,盯住南纪楚的眼睛,无声地溯痕。
她见南纪楚所见,听南纪楚所听,可与明有河相关的场景,却是空空如也。
南纪楚的记忆中,从来没有出现过明有河。那也就没有盘问的意义了。
王府的仆从衷心,说什么也不肯搀着南纪楚走了,打定主意每人各背一程。
办法不错,奈何身板不行。南纪楚精神混沌,身体也跟着重了起来,仆从背着娇贵的世子爷走了两步,就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。
络腮胡看着不靠谱的"病美男"世子和他那一群不靠谱的喽啰,心里叹口气,向领来的几位壮汉使了个眼色,壮汉们眼观鼻、鼻观心,站着没动,都不想招惹多余的麻烦。万一南纪楚死在他们背上,他们可赔不起。络腮胡瞪视一圈儿,当着外人的面并不好多说什么,干脆走到仆从跟前,将衣衫一撩,半蹲下|身,一拍背脊道:“我来背吧。”
桓散之在心里叹口气,曾几何时,他们也觉得南纪楚可怜巴巴,对他善心大发。
可南纪楚这人实在帮不得,他最会唱的戏就是农夫与蛇,是个真正能大闹天宫的小霸王,即便至善至纯的佛修来了,也得气得把金钵扣他头上,双手合十说一声“吾佛不渡恶男”,然后拂袖离去。
可这次南纪楚竟然老老实实伏在络腮胡的背上,往日的嚣张气焰都化成了飞灰。
桓竞霜紧紧跟在络腮胡身后,对南纪楚的异状面露不解。她暗暗算了算南纪楚的寿命,与上次一般无二,一百有三,寿终正寝,这份不解便愈发深了。
从不芜不知在想什么,慢悠悠地落在最后。背上有个刚刚死而复生的人,络腮胡一路健步如飞。众人很快走到一处院落前,院墙青砖裸露,看起来年久失修,推门绕过照壁,则更是古怪。
院中缤纷花卉正艳,墙边种满了细细的青竹,柱子栏杆都是青砖垒的。
因着那根犬毛,从不芜跟着络腮胡进了偏屋。而桓竟霜几人,则沿着直廊继续前行,去见门弗隐。一入屋去,从不芜抬头,头顶的横梁竞然也是青砖。宅院占地不小,格局明明应当十分气派,但这样一看,倒像是初建完毕,未经整葺,便仓促入住。
大门之上没有府第牌匾,想必此处是历任境主的固定居所。蓬莱境亦真亦假,虚幻丛生,造境的“阮公"术法精深,而幻境又往往精益求精,力求面面俱到,境主的居所,怎会如此草率……
仆从七手八脚铺好床铺,扯过薄被盖住南纪楚的肚子,络腮胡"大功告成",还没功成身退,就被南纪楚拽住了衣角。南纪楚头不疼了,但是神志却不大清醒:“你叫什么名儿?”
声音拐着山路一样波折的弯儿,喝醉了似的。从不芜听仆从悄声嘀咕道:“看来张大师的红符也没比苏大师的好使多少。”
“张大师看起来浓眉大眼的,原来也是个骗人精。”络腮胡揪出自己的衣角,照实道:“罗欢宜。”“好………南纪楚向来出手阔绰赏罚分明,这会儿大约是听着罗欢宜的名字有点陌生,努力眯了眯眼,勉强向罗欢宜看了看,恍然大悟道:“原来是两个人啊,今日办事利落,赏十两金。”说罢眼睛一闭,睡了过去。
一人身形堪比二人的罗欢宜哭笑不得,没和这半大小子一般见识,招呼众人退出房外。
那些仆从不肯走,一个挨着一个围在床边伺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