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逢小而干的身子罩在宽大的太监袍服中, 他站在沈持对面,晃眼一看,仿佛是洗过的衣裳晾在低矮的衣架上:“话儿都带到了, 咱家不敢多留, 告辞了沈大人。”
沈持送他出去:“那在下便不留公公了, 公公慢走。”
送到门口, 丁逢说道:“沈大人留步吧。”沈持拱手目送他走。
谁知道就在这时候,他又忽然回过身来凑近沈持说道:“沈大人,听说吏部选了光禄寺少卿周大珏前来接任黔州知府,很快就要发公文了。”
周大珏。
这人是禄县人, 是沈持的同乡,在当年是出了名的神童。
“多谢公公告知。”沈持微微笑道。
这是告诉他快要离黔回京了吗。
送走丁逢,沈持回到府衙将丁吉送的礼检查一遍, 满满一大箱子都是京城的一些土仪特产,精挑细选给足了心意, 又不值什么钱,让收礼者不会落下诟病,人情世故做到极致,叫谁都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。
“大人, ”赵蟾桂问他:“这个咱们收下?”
沈持眸光微动:“挑拣一些送给韩大人, 余下的分给其他人。”
赵蟾桂拿出本子,一样一样记下来。
沈持则在写信, 五月份从禄县出来的时候,孟度正在病中, 他心中一直有些担忧, 因而头一封信是写给他那嫡室孟夫子的, 他在心中说了铜仁县朱砂矿的事情, 又说了黔地的风土人情,拉拉杂杂写了半天才搁笔。
缄封后,他挑了一根云纹紫金砂发簪,打算一块儿寄送。想了想又在信中添了一句“我与先生,夙期已久,废话不多说啦。”,弄好后,他又给江载雪和裴惟写回信,祝贺两位挚友高中桂榜云云,每人附赠紫金砂文昌笔一支,三寸来长的大小,可把玩可当挂件,预祝二人在明年的春闱中早登科。
……
最后一封信,沈持是写给王渊的,他斟酌着词句,从工部观政到暂代黔州知府,向先生请教官场的种种事宜,一直写到当晚的二更天,装入信封之前扫一遍,没有什么感情似的,字里行间都很理性疏离,他在心里笑了笑:他跟王渊这才像师生,而同孟夫子,似乎更像父子。
他手写的这些信,与朱砂发簪、小物件儿等等,明日将一道交给驿站,送到各惦记的人手里去。
信发出去后,沈持在休沐日带了一回紫金砂发簪,微服到街肆上去逛了一逛。
紫金砂发簪果然醒目,就那么一会儿,不知多少人盯着他——和他的发簪看。
沈持面皮薄,受不住这么多人看他,用自嘲“别在我身上发生看杀卫玠的悲剧”来掩饰他微微的腼腆,很快回府衙去了。
没几天。
“沈大人,”为他雕刻朱砂物件的王崧良忽然来了,见面就惊慌地跪地求饶:“沈大人饶命。”
沈持:“……”这是出什么岔子了。
“王大哥不要着急,”他说道:“什么事起来说。”
王崧良跪着不敢起来:“沈大人,小人着实喜爱为大人雕刻的紫金砂簪,有一回酒后私自跟友人炫耀……不意小人昨日看到友人买了一根朱砂簪子,却不知是谁偷偷在雕刻,小人不是有意的,求大人恕罪……”
沈持心道:当朝又没什么支持产权保护法,没有哪条律例说了别人不能模仿他的创意,这是怕什么呢。
还有,这些商家这么敏锐的吗。他只出去走了那么一下下,他们就发现商机了。
世间商品,大都抵不过“别致”二字,尤其是日用品,在新奇别致上做功夫,没有不胜出的。
但凡商人,都知道并深谙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,因而很快推出了朱砂发簪。
“黔州府内,”他问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