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家只剩秦西楼一根独苗,老谋深算的商人不可能为了一个尚不知是否确凿存活,又是否确凿有能力的孩子,贸然割舍一个已然收成在望的优秀继承人。杜家的掣肘,亦不容许他轻举妄动。
可他亦无法咽下那口恶气。
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愤怒与绝望,给了乔香君借力的机会。
终于在一年后,她得以出现在秦氏资助的福利院,见到那个她曾经想念了无数个日夜,却连他何等模样都无从幻想的孩子。
宋家是秦氏劲敌。西京城医疗行业的龙头座有宋怀瑾在,秦家便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,两厢争锋之际,秦家又如何敢派出自己人,去悦星认养孩子,将被人诟病的把柄,落于宋氏手中?
在秦老爷子提出新的交换条件后,乔香君不得不埋藏起心中的恨,接纳他的建议。
“秦家如今不太平。孩子我可以让你带走,离开西京。但也请你记清自己的身份,纵使为了他的未来,也该好好请老师教他,此外,更不该将当年的事提于旁人。海冰已死,除了我,没人能护住你们。”
人有软肋,便有弱点。
那一年,秦云舟成了乔香君的弱点。
令她自甘折翼,忍受屈辱,抛下此前所有的风光明媚,以极尽谦卑低调的方式,度过往后漫长又无聊的十余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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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岁以前,秦云舟觉得世间无人爱他。
除了杨院长那对所有孩子毫无差别的怜惜;除了宋先生在疼爱自己女儿之余于指缝落下的善举;除了孤儿院里,那个宋先生口中不愿与他人分享自己父母的爱,却愿意分给他一半纸杯蛋糕的女孩。
如果那算爱的话,那么他或许也曾被爱过。
六岁那年,他见到了一个自称是自己母亲,抛弃他,却又不管不顾他的想法,强势武断带走他的女人。
她冷漠、刻薄,对他要求极严,让他警惕所有陌生人。比悦星最严厉的老师还要凶。
她矛盾、奇怪,分明处处束缚他,却又让他不要被任何来自外界的人力限制,去勇敢反抗所有的压迫和不公,哪怕是来自于她。
她也有温情,如旁人的慈母,可那些值得留恋的种种,却如昙花一现,转瞬即逝。
直至他考上京大,收拾行李出门前,无意在那个忘了落锁的箱子里,看到那一本又一本的日记。
那个下午,他坐在飞扬的细小灰尘里,窥探了一个女人极尽坎坷的前半生,再被突然回家的她,撞了个正着。
“如果没有我,你的人生,会大不一样吧?”他抿着唇,望着眼前衰老沧桑风华不再的中年女人。
没有他的牵绊,她会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走得更高、更远,像那些光鲜亮丽的都市丽人一样,在独属于她的舞台上闪闪发光。她会有疼爱自己的丈夫,有听话的孩子,有美满的家庭,幸福的婚姻,正常人的日子,以及,一个触手可碰的美好未来。
而不是被迫远避乡下,在农田、在菜场、在灶火、在一个本不该的来到这世间的孩子的束缚中,一点点磋磨去曾经璀璨闪耀的光芒。
那一刻,他觉得,是他偷了她的人生。
可她惊愕沉默过后,只从他手中拿走上午刚放进去的那本写完的日记,和里面的其他内容一起垒好、上锁,再擦掉箱子上的灰,将它放回原处。
“内耗是最无用的事情。那是旁人的错,与你有什么关系?若是杜婉莹找的其他不干不净的丑八怪男人,我倒宁肯那个人是秦海冰。至少他那张脸瞧得过去,不至于让我作呕,也不至于让你生得丑;
“至于秦家那对父子……”她嗤笑一声,点燃一根烟,“你只要记得,那都是一群神经病就好。狗咬了人,人不至于还要咬回去。我做了这么多,也就只盼你自己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