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留子,怎么留?美名其曰要将孩子送进宫里做太子伴读,实际不就是要挟了去做人质,我们没有办法,只能昭告世人李云霓因丧子之痛撒手人寰,私底下悄悄将这无辜的孩子记在我名下。”
沈宜芝伸手抚上程克青惨白的脸庞,哽咽道:“可怜的孩子,是我们没有做母女的缘分,养了你不到三个月便被贼人偷去,你父亲恐生是非,只好对外宣称你体弱病重不幸夭折。”她目光一沉,瞪着程卓英恨恨道:“你本就恨错了人,她就是李云霓的亲生女儿!”
季长青闭上眼睛,悲从中来,“阿芝,不要再说了!”
“为何不说!”沈宜芝嘴唇发颤,指着程卓英惨笑道:“你可知,从一开始你便恨错了人!李云霓为了生下这孩子,几乎丢了半条命,待得她知晓孩子被偷,心力憔悴,成了个痴傻!”
凌乱的发丝中透出一双空洞的眼眸,骤然升起些活人的气息,程卓英急道:“那就是说,云霓没有死,她还尚在人世?”
她死死瞪着眼睛怒视季长青,期望听到答案,又害怕听到答案。
“不日前,关押重犯的暗牢坍塌,她死在了密室里。”季长青眼眶发红,压着发硬的嗓子,“这回,她是真去了。”
霎那间,程克青的心门点起了一盏明灯,照亮了千丝万缕的蛛丝马迹。她张了张口,却发觉自己气若游丝,根本喘不上气。
那便是了,在暗牢里和云娘相见时,她第一句便问自己是不是李家的人。不是李云霓本尊,怎会如此清晰簪云剑的来历和剑谱?
难怪自己的生辰与成蹊将军是同一日,难怪她能无师自通打开密室机关,多半也要归功于身体里流淌着的,属于李家的血脉。
匆匆一别的恩人,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。
程克青仍不敢相信,颤着声问道:“她是不是会鸟叫?”
“天下会鸟语的人多了去了,又不独独她一个!你不也无师自通么?谁说会鸟语的便是李家人了?”程卓英不愿接受真相,自欺欺人地猛笑起来,继而一口鲜血喷出,溅在程克青的衣襟上。
感时花溅泪,衣襟上的竹叶花鸟纹沾染了一层血色,似乎在呕心沥血般为自己痛心。
“哈哈哈哈!”程克青跟着仰天大笑,热泪夺目而出,转而惨笑道:“她是为了救我而死,或许她根本不知道我是她的女儿,只说自己是程卓英的故人,得知我是冬月初一的生日,便心甘情愿替代我去死,”
季长青听完,将将平复的胸口再也忍不住,血水汩汩浸染透衣衫,他断断续续道:“好孩子,是爹爹对不住你,来世......”
方才程克青的那一剑刺得极深,几乎快戳穿了季长青的胸口,他话未说出口,人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。沈宜芝见状,慌乱地搂起季长青,无助地大喊:“来人呐!快来人!”
嘴角的血迹未干,又接连涌出好几口鲜血,程卓英看着死去的季长青,默了一会,忽而抬声凄厉地喊道:“云霓!你是不是原谅我了!我这就下来向你赔罪!”她双肩一沉,隐约听得骨头乍裂的声音。
这下子程卓英身形一堕,连吊着的肩膀也落了下去。
程克青冲上前,捧着她的额头一探,了无生气,程卓英一心求死,用残余的内力震碎了经脉。
她紧紧抓住程卓英褴褛的衣衫,想要拽起程卓英的身子,却发现自己使不上一点力气。
怎么办,我没有师父了!没有了娘亲,也没有了爹爹,我什么也没有了!
像是哭闹着要糖人的孩子,哑着嗓子却喊不出声。周身的气血逐渐汇聚在奇经八脉的大穴中,蓄势待发冲破筋肉的禁锢。
不知何时,石壁外聚起越来越多的人,众人挤进地牢,见季长青胸口触目惊心的血迹,和地上一囫囵不成人样的死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