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云祥和苏君竹的婚讯来得十分突然。
这也是若叶头一次主动打电话约杨戬出来。
天色已晚，滨海大道仍然许多饭后来散步乘凉的人。若叶拿着请帖翻来覆去地看：“我还不知道他们恋爱了。”
杨戬两手闲闲插在衣兜里：“是啊，你可是大忙人，我都见不着你几回。”他又似是有意提起：“云祥虽和哪吒元神结合，但归根结底还是凡人身。哪吒会帮他修复好肌体伤痛，却无法改变他的寿数。”
若叶停下手，思虑半晌，却是一个突兀的问题：“沉香他怎么样了？”
杨戬没有丝毫惊讶，仿佛这个问题也在他预料之中：“他福泽不浅，如今应该过得不错。”
若叶直视他的眼睛:“是不是来世我不再记得你，你就不会来找我了。”
“那个时候，你有你自己的生活，我不能每一世都来横加干涉。”他微微叹气，“东海这一世，我最开始并没有和你再续前缘的想法，我只想，确定你安然转世……可你有从前的记忆，我……”
若叶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，觉得这个人才应是不可攀登，比万水千山，女娲补天前的间隙要更难逾越的神。不是因为他通天的神力，而是他眼里，这世间再激荡磅礴，荡气回肠的情感，最后都能化为一抹远天云霞。
云霞不是绸带，牵绊不了人心。
“我本来说，下辈子当一株兰草，若有幸得真君点拨，有了修炼根基，得以成仙，长命不陨，就能长长久久陪在你身边。”
“但是我从前也想，我来世间一遭，因果循环，酸甜苦涩，都是我自己的路数，不应该同任何人绑在一起。”若叶说完又自嘲一笑，“真奇怪，怎么那个时候就想通的事情，现在差点又看不清了。”
这世间哪有生生世世的情，就像永远也没有永远，了缘结果，一切都是奔着散伙去。
“我现在后悔，是不是也来不及了？”
若叶看他眼色微黯，眼睫垂下，目光从她的脸上掠到她搭在栏杆的手腕。
暗夜的风涓涓地流，慢悠悠地滑来滑去，海浪细碎，也在月华的安抚下，渐进睡梦。
“我们没有登报宣告，也没有散请柬，知道的人不怎么多，你如果要解除婚约，只你父母那边要好好解释……”理智中应该这样说，可理智到半途就折断了，“但是我恳求你，求你再好好思量。
怎么会没有思量，多少次，这些问题翻来覆去，在她心中嘶吼，翻滚。要是没有记忆就好了，不用每一世都背着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厚重行囊。可若是没有记忆，他们之间又注定走不到这一步。
“是不是因为我太年轻了，如果我已经轮回过许多次，万事都能如同过眼云烟。可是如今的我还不行，我忘不掉，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免俗的，没想到，我也不行。
耽于眼前，当真后患无穷，不得善终？
“南海他们有一点儿倒是没说错，除非魂飞魄散，否则我的转生记忆就是无解。不若，等我死了以后，你将我的魂魄拿去吧，给你，我心甘情愿。”
杨戬似在隐忍，话语出口却还是寻常语气：“是啊，从那以后，我旧伤痊愈，身体康健的每时每刻，都会想到这是以你身魂为代价换我无恙。”
“秦若叶，你说起伤人的话来，真是半点不含糊。”
若叶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么重的话，责备化为利刃，幻境中刺在他肩上的疼痛，自己还是分毫不差地体会到了。
“我没亲口对你说过，心悦你。如此，你就能不顾我的心意，将我的心视为无物，肆意伤害吗？”最后两个字，竟然含着哭腔。
“你总说你不了解我，可你是这个世上，最能和我感同身受的人。”吐字间，是无可奈何的苍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