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木木地,失魂落魄地走出去,回到家就病倒了。
鹤予见母亲病得重,告了假在家侍疾,她强撑着说不要紧,“你只管忙你的,我睡几天就好了。”
鹤予望着她,含泪道:“娘,您不要生病,您要快些好起来。儿子才送走爹,儿子不能没有您。”
如约发笑,“伤风而已,怎么就要死了,你在咒我么?”
他一味摇头,其实他什么都知道。他入朝后不久,锦衣卫指挥使来找他,交给他一封保命的密诏。自己虽没见过先帝,但从叶指挥口中,已经得知了全部经过。
如约伸出手,摸了摸儿子的脸,“我不会死的,还没给你说合亲事呢。我要看你娶亲,看你生儿育女,等将来,还要给你带孩子。”
可是嘴里说着,说完却发现,要完成这些愿望需要好长时间,长得看不到头,长得叫人不耐烦。
鹤予还是提心吊胆,万般不放心,但因先帝出殡要随扈,不得不离开家,去了遵化。
如约精神头不太好,常是睡半日醒半日。自己觉得老躺着不成事,就强迫自己起身,去给杨稳上香,擦拭擦拭牌位。
杨稳是今年七月间没的,想是早年遭了那些罪,身上有隐疾,又不好意思说,常自己忍着。忍得久了,忍出了病症,卧床大半年光景,到底还是走了。
回想起来,他仍是世上最体谅她的人啊。不敢求来世,因为知道她的来世早许给了别人,便笑着对她说:“下辈子,让我做你亲哥子吧,照顾你,保你一世平安。”
她忍着哭,紧紧握住他的手。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凉下来,眼里的光要熄灭了,还在对她微笑,“我心里欢喜,你陪我到最后。只是我失约了,先走一步……往后的日子,让鹤予孝敬你……你要做德高望重的老封君,要儿孙绕膝,颐养天年……”
人这一生,经得住多少次打击呢。二十六年前失去了所有亲人,二十六年后慕容存走了,杨稳也走了。这苦厄的人世,真是一眼望得到头啊。
她延捱了三个月,三个月后,着实是撑不下去了,在鹤予的痛哭声里,闭上了眼睛。
别哭孩子。她想。死了未必是结束,或者是另一种开始。
如果回到二十年前,她会怎么选择?也许不那么执拗,不去向太后求证,也许留在深爱的人身边,看淡恩怨。也许、也许……
唉,说不清了,谁知道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