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云雨沐浴过后,昏暗的烛光投落进层层叠叠的床幔里。看着靠在他怀里的霍翎,景元帝轻轻抚过她的眉眼。
霍翎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困意:“陛下,怎么了?”
景元帝温柔道:“睡吧。”
感受到怀中人呼吸渐渐平缓,景元帝也慢慢闭上眼,却毫无困意。
她能理解他的考量,最终也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考量,但景元帝知道,她的心底依旧会存着疑虑,存着担忧。只是她相信他会为她安排好一切,才强迫自己压下了那些疑虑和担忧。
他为了大局着想,现在不能送走渊晚那孩子,也不能将亲近她的孩子接进皇宫里,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了委屈。
她有出色的政治才能,长于把握时机,也看得清大局。
最大的缺点,就是行事全凭天赋和直觉,在一些事情上,手段稍显青涩与粗糙。
这样的缺点,并不难改。
只要——
他愿意成全她。
她过去做的种种事情,都已经证明了她的才能和天赋。
偏偏她对朝政的认知尚浅。
他教给她什么,她就会学到什么。
他如今春秋鼎盛,对朝堂的把控还很牢固。依靠着立后等一系列事情,暂时压下了朝中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。
但是,即使景元帝再不愿意承认,他也要承认一点:这种情况,不会持续太久。
等到几年以后,他的精力开始下降,身体露出颓势时,那些暂时被压下去的势力会闹腾得更加厉害。
到那时,他需要有一个绝对信任的人,来帮他制衡朝臣,稳定朝局。
朝臣会有私心,过继的宗室子未来也有可能更亲近自己的亲生父母。
只有他的妻子,会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,为他震慑朝臣,甚至在他驾崩后,维护他的生前身后名。
这几年时间,正好能让她彻底成长起来……
景元帝独自一人思考了很久,直到天光微亮,他才熟睡过去。
霍翎依照平常的作息醒来,又等了一会儿,看景元帝还没醒,就放轻动作走下了床,去偏殿梳洗。
随意用了点儿东西,霍翎叫来崔弘益,让崔弘益去一趟端王妃的住处,命端王妃好好抄写经文,以表孝心。
崔弘益领命退下。
且不说端王妃那边,听到崔弘益转述的话语后,是何等惊怒交加、忍气吞声,霍翎在书房练了会儿字,放下毛笔,问身边伺候的人,景元帝醒了没有。
听说还没醒,霍翎对李满道:“要是到了午时,陛下还没起来,你记得叫醒他,别让他误了午膳。”
吩咐完李满,霍翎带着无墨几人出门去了。
一夜大雨,行宫的青砖白瓦都被雨水打湿,地面早已被宫人清扫干净,只有花圃里陡增的嫩绿落叶,诉说着暴雨的摧残。
霍翎走着走着,就走到了存放有前朝太|祖皇帝遗物的宫殿。
看了眼宫殿的牌匾,霍翎脚步一拐,来到近前,伸手推开大门。
待到尘土散去,霍翎走进里面,随意拿起一本书翻看着,心思却全然不在书本上。
景元帝要上早朝,平日都会比她早起半个时辰,今天却迟迟没醒,应该是因为昨天很晚才睡下。
他昨晚到底在想些什么呢,是她说的那些话触动了他吗?
霍翎擅长顺势而为,当她明确了景元帝的心意后,她不会故意和景元帝对着干,也不会在孩子的事情上发表太多看法。
但是,为了以防万一,她必须有所应对。
这才有了昨晚那场谈话。
端王府和柳国公府的人担心她会对季渊晚出手,一瞧见她亲近季三郎,就乱了阵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