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珩眼眶一阵酸涩潮润:“……走。”
……
整个乐家,被四年前的那一击直接打到了尘埃里,任谁都不认为他们有再爬起来的可能。
乐无涯死后两年,皇上还留了几双眼睛窥伺他们。
然而,继乐无涯死后,官场新秀如解季同之流,宛如雨后春笋一样地生长起来,皇上明里暗里养着的那些眼线,要是一味耗在这过时之人的府邸里,未免过于浪费了。
后来,为了节省家中开支,乐家裁撤了一批下人仆妇,许多眼线趁机撤出。
如此一来,府里是冷清荒僻了些,却意外地成了整个上京最干净的官邸。
独守空房的乐珏一见乐无涯,直接乐疯了,干脆是一扎围裙,自己一头撞进厨房,说要亲自做一桌子菜,好好款待来客。
乐无涯记得自家二哥向来是和自己一样仰着脖子等着吃的吃货,心里生疑,便向乐珩打听道:“乐家二哥还有这样的手艺呢?”
“他没别的事可做。”乐珩轻描淡写道,“有一把好力气没处使,就琢磨颠勺去了。”
乐珩已经努力把话讲得委婉了。
可是个中辛酸,只有他们知晓。
乐珏为人豪爽,京中原有好友无数,是个能玩爱玩的人。
阿狸的倒台,把他们全家一起扫到了上京官场的边缘地带。
乐珏那些好友审时度势,对他敬而远之。
乐珏精力旺盛,却无处发泄,除了去火枪营里点卯,就是在这三尺灶台前打转,嘴上说着没事儿,可他心中之苦,或许也只有乐珏自己尝得分明。
时日久了,乐家人早就统一地麻木了。
经历过长街一事,乐珩确信,以闻人县令的为人,不会瞧不起他们。
他只担心会从他眼中看到惋惜同情的眼神。
——他们家已经身在泥潭之中,旁人对他们的同情,除了进一步刺痛他们,毫无作用。
没想到,乐无涯的反应堪称剑走偏锋。
他轻松地玩笑道:“挺好,人尽其材,将来承袭乐将军的军职,上了战场,也能将敌人一勺烩了。”
乐珩张了张嘴。
……乐将军的军职,恐怕是不可能继承给他们了。
然而乐珩并无意责怪于他。
闻人县令未在京中任职,不知晓京中诸事,能有此祝愿,全然是发自真心。
他微微地翘起唇角:“借闻人县令吉言。”
乐无涯捧着茶杯左顾右盼:“叶夫人呢?”
乐珩:“闻人县令来得不巧。家慈带着我的一双儿女,去我夫人家里小住。”
乐无涯眨眨眼,觉得这个回答很是古怪:“贵夫人……不住在乐家?”
乐珩很克制地答说:“住在乐家,对她不好。”
乐无涯一边吸溜溜地喝茶,一边在脑海中构筑起一桩爱恨情仇的官司来。
他家大哥虽说向来迂腐严肃,是个不谈风月之人,但说到夫人时,话音柔软,眼底生光,显然是与她有情,且情谊不浅。
既是两家仍有走动,那就是还有希望。
聊乐家的事情,坏事居多,好事偏少,乐无涯便主动转移了话题,讲起了南亭风貌。
乐珩话少,却是个很好的听众,时常点一点头,还就着要如何发展书院、招揽师资、培养学子点拨了他几句。
乐无涯专心受教,一一记在心中。
乐珏确实有把子力气,短短半个时辰,四个凉菜、六个热碗和两道汤品就络绎地端上了桌。
他踩着欢快的步伐去请乐千嶂,但很快就蔫头耷脑地回来了。
他招呼乐无涯:“闻人县令,来吃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