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沈家事发时因二祖母改嫁而避了这桩祸事,如今堂弟与婶婶在外流落多年,蒙难多年无处藏身,今日特前来投靠,我见那堂弟仪表堂堂,天资过人,小小年纪已过了童生,有几分为父和祖父之风范——”
说到这里,只见沈安宁缓缓抬起了眸,看向陆绥安一字一句道:“我打算将堂弟认做亲弟弟,将他过继到父亲名下,让他逢年过节替为父祭奠亡灵,为我沈家延续香火——”
顿了顿,又仿佛思索了一阵,便继续一鼓作气道:“算上堂弟,再加上贵哥儿二人,再加上最近族里还有些远亲前来投奔,都是我沈氏族人,祖父和父亲都不在了,管不了他们了,可他们毕竟因沈家蒙难,我却不能不管,所以,世子,我跟府中的老管家商议老一番,打算将我沈家那个旧时地学堂重新开起来,给他们聘几名夫子,供他们继续读书,此举既能培育我沈氏后代,又能为朝廷,为社稷培养些人才,亦能延续我沈家光耀和完成我沈家,我祖父和父亲一生忠君爱国,匡扶社稷的遗愿,便也能以此慰藉祖父、父亲的在天之灵了,这是我这个当女儿当孙女的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,不知世子意下如何?”
沈安宁收起了方才的随性,说到这里时,端起了身子,难得一脸正色。
她原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跟陆绥安说这桩事,毕竟不说,这件事既做了,要不了多久,他陆绥安本人,包括整个陆家都会人尽皆知。
既然与陆绥安达成共识,便也没什么好瞒的,便顺水推舟地说了出来。
虽看着是同陆绥安商量的语气,显然,已是一锤定音的定好了。
她这话音一落,只见对面陆绥安骤然眯起了眼。
陆绥安幽暗的目光一寸一寸地盯着她,良久良久,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。
他今日将所有的话都说开了,方才特意有此一问,亦是盼着她亦能将所有地话都说开,譬如,和离一事,他以为在他的再三引导下,她会坦白自己地心境,二人将和离一事彻底摊开说开,从此再无任何后顾之忧。
然而,她非但只字未提,竟另外云淡风轻地给他抛下了一连窜炸雷。
认亲?
过继?
认个亲弟弟?
还要开设沈家学堂,供那些族人读书?
别说这么多件了,便是其中任意一件,皆不算小事,已算是兹事体的大事,而今,她却一口气接二连三的抛出了这么多。
其实,桩桩件件,从妻子口中脱出的那一刻,让他都有些振聋发聩,是令人一鸣惊人的所为。
只因,这其中的任何一件,都本该是男子所为,并连男子都无法轻易做到。
而妻子此时的所作所为,所思所想,让他再一起想起了祈年殿那张寿宴上,她的一鸣惊人,大放异彩。
也让他不得不再一次重新将眼前之人细细审视了起来。
这些大义大道非寻常小女子见地能说得出来的,然而,眼前此女,亦非寻常小女,她是沈氏的后人,是当年儒怀天下的大家沈仲沈老先生的后人。
她此言石破惊天的同时,又让人觉得合情合理,沈氏后人,自当有此胸怀和见地。
若是寻常女人有此言语,有此见地和胸怀,更有此勇气和韬略,定当让他侧目三分。
然而,眼前这人不仅仅是沈氏后人,更是他陆绥安的妻。
又是认亲,又是过继,又是开设学堂,桩桩件件壮举,会引得什么样的后果?
当真只是为了照顾族人?想要完成长辈们的遗愿么?
这是另外一招后手,还是另外一条后路么?
陆绥安一度心下微沉,方才所有的轻松愉悦瞬间散了大半。
然而,看着眼前妻子合情合理,大爱无边,甚至振奋人心的壮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