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已到不得不了结的时候,他们惧怕东窗事发,怕事情闹到殿上圣前。他们愈是怕,我愈是要把事情闹大,等闲不辜负了他们摆到我跟前的功名。”
乔仲常双眉似剑,说话时,衬出了几分野心勃勃。
顿了顿,乔仲常又言:“所谓‘祸与福相贯,生与亡相邻’,火烧起锅架上,孩儿若是承不住,便是大祸临身;孩儿若是承住了,则是一番造化。早在上任前我就打听了,三司户部副使兼巡盐御史卜云天,正在京西北路巡察盐政,不日将会路过封丘县,返回皇城向官家复命。”
老爷子听得仔细,频频点头认可,给了乔仲常莫大信心。
他继续言道:“孩儿觉得卜御史值得一信,一来他有清正廉洁之名,颇得官家信任;二则,孩儿考满这段时日,卜御史人在西北不在京,此事与他无干……孩儿料想,对方着急嫁祸于人,兴许就是怕卜御史的突然巡察。”
乔仲常打算从卜御史这开始做文章。
他的文章里,除了脱嫌,还有建功。
老爷子思忖了许久,才道:“仲常,只消你没落笔签字,多得是法子脱离险局,‘可恃者己,难恃者人’啊……”
“父亲是想问我,为何非要依靠御史大人?”
乔仲常移步至窗前,看着外头沉声道:“考满那日受人欺辱,我便在想,倘若叫山儿他们见到我狼狈不堪的模样,知晓十年苦读、一朝为官,依旧要受制于人,他们会如何作想?他们还能稳住本心继续苦读吗?”
“暗沟里蹚水寻路,谁都不知晓下一步是什么,总是要有人先走一步、摸黑上道的,不是吗?”乔仲常问道。
窗外柏树根深叶茂,愈发翠绿映人。
“那便照你想的去做罢。”老爷子道。
不管是给自己烧香,还是靠他人探路,只要提及三个小的,他们便是一样的。
乔仲常松了口气,朝父亲深深作揖,郑重道:“这一回……孩儿必不负父亲所盼。”
言罢,大步走出房间。
夏风阵阵,院内无静树,叶叶相喧哗。
“老二。”老爷子追了几步,远远喊道。
乔仲常止住了步子,挺拔如朱柱。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老爷子说道,“一直都是。”
……
晚霞时分,乔时为顺着梯子登上阁楼,透过窗户,看着这一方宅院,几间砖房,很是惬意。
橘子靠坐他身旁,吐着舌头哈气。
一卷史书在手,正巧翻到了那句“大厦之构,非一木之枝”,他对下一句暂时无感,只觉得家和大厦是一样的。
非一木之枝。
祖父虽然孤傲了些,有时会说些不中听的话,可他像是房柱,保住了牢固。
祖母最护犊子,像是屋檐,只要在她这,就不会叫你淋雨。
“汪汪——”橘子吠了两声,也要有个名分。
“橘子像什么呢?”乔时为托腮思忖,“橘子像我……嗯,说过了,再不拿坏人同你比了,我不是坏人。”
……
……
账目签字的事,乔仲常一连拖了月余。
卢专知来了几回,皆是无功而返,乔仲常既不让他察觉自己发现了问题所在,也不叫他觉得全无希望。
少部分不涉及预支盐引的账簿,乔仲常是签了的。
卢专知只是个办事员而已,问题不出在他这,稳住他即可。
六月中旬,乔仲常等待已久的卜御史终于从滑州返京,途经封丘县。
封丘县盐政不大,卜御史打算在此只留一日,乔仲常把开引专程放在了这一日,他吩咐道:“通知盐商们,叫他们带好凭据,明日到衙门兑换盐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