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梧秋掀开车帘,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帐篷道:
“那里住的是哪户人家你知道吗?”
祁翊瞥了一眼,紧咬牙关沉默不语。
金梧秋兀自说道:
“王梁家。就是因你而丧命的二十一个人中的一个。”
“他是家中长子,有一个儿子才两岁,有一个弟弟才八岁,三个妹妹也不大,还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娘,瘸了腿的老爹,他妻子一个人负担着整个家,每日劳作,腰都累得直不起来。”
“可她有什么办法呢?她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丈夫已经死了的消息。”
“军中战死的士兵,根据功绩大小,抚恤金在二十两到八十两之间,个别功绩大的,抚恤金能到一百两。”
“王梁当兵两年,默默无闻的死了。你觉得像他那样的能拿多少抚恤金?”
“五十两?六十两?你觉得这些抚恤金,能支撑他的家人过多久?”
“在你们这些身份高贵的人眼中,死个士兵就跟死个蝼蚁差不多,但对他家人而言,死的是父亲,是兄长,是丈夫,是儿子……”
“而像王梁这样的士兵,这回因你死了二十一个!这还是我仅知的,你从小到大,一共有多少士兵因你枉死,你算过吗?”
“你身上背负了这么多的血债,是怎么有脸叫嚣着报仇的?”
祁翊被金梧秋说得彻底抬不起头,金梧秋看着有些于心不忍,语气缓和了些:
“世子,越是高位者,就越要谨言慎行,因为你们天生所具的能量比常人要大很多,你们随随便便的一句话,可能就决定了成千上万人的生死。”
“你若不改这脾气,今后会有无数个王梁因你丧命,有无数个刘商因你受伤,明白吗?”
祁翊眼神怔怔的盯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,走入王梁家的军帐,她瘦骨嶙峋,背上背着个孩子,手里拎着比她小腿都高的水桶,一步一挪,疲惫又吃力。
一阵风似的卷下车,祁翊在那妇人把水挪进帐之前,就果断接过水桶,不顾妇人讶异的目光,替她把水拎了进去。
金梧秋在马车里看着祁翊在军帐进进出出,又是拎水又是劈柴,忙活了好半天才出来,腰间挂着的荷包不见了。
爬上马车的祁翊有些灰头土脸,手上身上仍有柴屑残留,金梧秋递给他帕子,祁翊接过擦了几下,然后就拿着帕子靠着车壁发呆。
马车缓缓回程,祁翊呆坐了一会儿后,对金梧秋说:
“能不能借我些钱?”
金梧秋没问他要钱做什么,而是直接问:“多少?”
“……一万两吧。”祁翊说完,犹豫片刻后对金梧秋解释:“刚才我把荷包里所有的前都给了王夫人,另外二十个,我也都想补偿一下。”
说着,祁翊掏出金梧秋给的那几张纸,默默看着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意识到金梧秋在看自己,祁翊有些不自然:
“看什么?借不借?一万两对你来说,应该不成问题吧?”
“嗯。”金梧秋点头:“不成问题。但我有个条件。这一万两必须你自己还。”
祁翊没懂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就是,这是你个人向我借的钱,我只接受你用自己的能力赚了还给我,我不要你父母的钱,不要你皇叔的前,只要你的!”金梧秋说。
祁翊迟疑良久后问:
“可,可我怎么赚钱?”
金梧秋想了想:“钱借给你之后,你就跟刘商一样,课业不急时,便来我铺子里帮工,不过刘商会打算盘,会记账,你若是不会的话,就只能做做粗活,有货搬货,没货跑腿……也不着急,你慢慢还便是。”
“怎么样,还敢借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