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雀的到来, 令酝酿在松云院上空的这一场风暴奇异地消弭于无形。
王家待人宽厚,那烧火丫头含泪收拾了包袱,当天下午便被家人领着往家里去了。
丢了这么一副美差, 烧火丫头流着泪,被家里人揪着耳朵责骂了一路, 内心凄惶不已, 实在有苦说不出。
若不是小燕她那个阿姊在娘子跟前当差, 是这个院子里最得脸的侍婢,她又允诺她不少钱财,她哪会儿被威逼利诱, 轻易说动, 行差踏错呢?
慕朝游从主屋出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张悬月的责罚下来, 主子没吩咐她只得先回到厨房, 刚进门正巧就跟小燕打了个照面。
乍见她安然无恙, 小燕神情有点儿僵,目光也有些闪烁。若是平日里见着慕朝游,哪怕私下里再多不痛快,面子上小燕仍是要过得去, 笑吟吟打个招呼的。
这摆明了是心中有鬼。
只不过慕朝游不好在这个档口跟她起冲突, 因而不动声色与她擦肩而过,权当并不知情。
哪知到了晚间, 她正照旧悄悄对着□□书研习,屋外忽然传来一阵人声喧闹, 众人都拥出去看。
隔了一会儿, 阿秀回来告诉她, 小燕与菱花这俩姐妹不知何故吵了起来, 小燕不服气, 弄出这般大的动静。
“阿酥你是没看见,菱花从小燕屋里出来的时候那脸都是青的!还说要把她送回她爹娘身边去!”
慕朝游想起白天里菱花的神情变化不似作伪,难道今日这场闹剧竟是小燕瞒着菱花导演的吗?
她低下头略一思忖,如此说来就能说得通了。菱花处事倒也算稳重,应当不至于在已经握手言和的情况下,再弄得满城风雨,破绽百出只为针对她这样一个小角色。
不划算。
慕朝游本以为这事大概也就这样装聋作哑揭过了,孰料菱花竟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,隔了两日竟然真的不顾小燕哀求,随便寻了个错处,冷着脸将人送回了家里。只说年纪小太过骄纵,还得回家再教育两年才能送出来当差。
这事如果张悬月认真去查,自然要查到小燕的头上。她打发了那烧火丫头便是给她几分薄面,息事宁人之意。菱花便也不动声色将小燕送出府,抹平了最后那一点余波。
小燕走后,同寝的小蟹阿秀都担心菱花待她有怨气,谁曾想她又是个能屈能伸的,送走小燕当晚,便自己掏钱问厨下点了一桌的菜,请了慕朝游喝酒。
席间,菱花叹了口气,举杯敬道:“这些时日以来我与娘子之间多有误会……实在是家里那个妹子不成器,我这个当姐姐的少不得要跟在她屁股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……但人各有命,她为人糊涂,烂泥扶不上墙,我也不能惯她,这才是害了她。”
菱花姿态放得低,慕朝游虽然觉得古怪,但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,更何况同在屋檐下,目前跟菱花起冲突不划算。
小燕和那烧火丫头都已经被惩处,她得理不饶人也说不过去。因此便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,“娘子客气。我之前也处事也不够周全,你我之间本没有什么仇怨的,纵使有什么误会今日说开了就好了。”
菱花松了口气,注视着面前灯火下的慕朝游,她神色极为平宁清正,双眸炯黑,肤白如玉,灿灿生辉。
她微微一怔,脸上难得展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来。
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翌日,小小的松云院又闹出一段风波来。
然而这一次却是不为别的,而是这座宅子的主人,雅望非常的大名士王羡公自会稽归家了!
王羡是下午到的建康,因他性格平和,回来的时候没惊动任何人,只是见了儿子王道容,父子二人密谈了小半个时辰,之后他才过来了松云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