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半个时辰不到,两人便到了大理寺。
寺内已经乱成了一团,灯火下到处都是水渍和奔走的人,后院的位置漂浮着层层浓烟,此时还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。白明霁径直去了后院。
昔日的景色不在,到处被烧得一片漆黑。
跨入月洞门,白明霁一眼便看到了院内跪着一道青色的身影,佝偻着身子,怀里抱着一个灰扑扑的人。白明霁走了一路,腿脚这才有些发软。
晏长陵没过去,背靠在门口幸存下来的游廊圆柱上。
樵风跪在岳梁身后,听到动静声回头,见是白明霁,怔了怔,终于松了一口气,起身上前同她俯身行了一礼,“大娘子来了。”白明霁点头,走到岳梁身前,跪坐在地上,看向他怀里的老人,前些日子才替她做了香片,如今一张脸沾了黑灰,已没了半点生气。白明霁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灰,下意识探向她的鼻翼。
岳梁给了她答案,
“死了。
白明霁手指一颤,退了回来,从袖筒内拿出帕子,替她擦着脸上的黑灰,问岳梁,“谁干的?”
岳梁目光呆滞,摇头。
他不知道。
他什么都不知道。
转头看向身旁的一个木匣子,示意她道:“里面是她给你做的香片,揣在她兜里的,昨日还问我,这回的香片浓不浓,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....母亲刚走的那段日子,白明霁曾一度想,若是母
夫人这般稀里糊涂地活着,或许就不会走得那般凄凉。
一个痴呆老人,谁会去要她的命呢?
但她忘了,她的儿子是大理寺少卿。
白明霁拿过匣子,没去打开,用指腹捂了捂,抬眸看向对面脸色憔悴得没有半点血色的人,轻声道:“岳大人,节哀吧。”岳梁没动。
白明舞劝说道:“得让她入土为安。”
岳梁依旧没动,缓缓开口,嗓音低沉嘶哑
“三岁那年,算命的从我家门前经过,给我批了一命,说我是个煞星,早晚会克死全家,我还不信,到底是一一都灵验了。”白明霁一愣。
当年为了母亲的死,自己求上门去,砸了他的门,为了逼迫他帮自己,她便是以他有一位母亲去说情,“倘若今日换做岳大人失去了母亲,岳大人会如何?”尤记得他当初脸色乌黑。
没想到竟一语成谶,今日真轮到他头上了,白明霁轻声道:
“岳大人没有错。”
“老夫人住在大理寺,大理寺后院,不可能轻易走水
“是啊。”岳梁自嘲一笑,
“若非为我,她怎会死?”
“我把父亲送上了断头台,犯了人生大不孝,如今这一切都是在反噬,家妹因我被人推入水中,溺水而亡,母亲因此患了痴症,最后又因我葬入火海,我一身罪孽...岳梁一笑,却是此哭还难看,“我这样的人,有何资格替人伸冤。
白明霁认识他也有两年多,他一向沉默寡言,做事却极为可靠,是她所认识的人之中,最为稳沉的一个,相识至今,从未见他如此低落过。自己母亲死后,那种无力与绝望她体会过,白明霁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他,道:“人各有命,并非岳大人能左右,老夫人之死另有蹊跷,岳大人振作起来,我相信大人一定能替老夫人讨回公道。岳梁眸子已如一潭死水,“人已死,讨回了公道又如何?”
“不一样。”白明霁轻声唤他:“岳梁。”
她还未嫁入晏家,两人查白家大夫人之死时,便是这般唤他。
在朝的官员唤他名字的极少,都带着敬称,要么岳大人,要么岳少卿,能对他这般直呼其名的唯有两人。一个是母亲,一个便是跟前的姑娘
岳梁眸子轻轻一动,朝她望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