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来,不知去向。
“呦,瞧这样生下来还没十二个时辰罢,丙寅月癸丑日雨水天里,这娃娃命格够硬的。”装瞎算命的老神棍睁开了眼,他揭开娃娃的襁褓,探看了一番,又道,“没缺胳膊少腿,六寸命蒂还湿漉漉的,应当是昨儿夜里生的。”
竹篮里除了娃娃别无他物,老神棍啧啧不平:“蝎子心肠也忒狠,连个生辰八字都懒得留。”
那倚在墙边的脚夫也跟着探头瞄了一眼,补充道:“是个带把儿的。”
众人哗然。
娃娃虚弱无力,并未睁眼,只抿了抿嘴,表意他还活着。
“怕是生下来没喂口热奶便弃了,当真狠心。”
人言啧啧,众口纷纭。
“青天白日的敢把襁褓弃在伯公牌下,这人定不是本县的,许是趁着早市混进城来,寻个无人处撇下竹篮便跑了。”社头伯公护一方土地,福祐下民,当地人等闲不敢在伯公神祇前丢儿弃女。
“要我说,许是夏人商队留下的。”卖饼子的小贩搭腔猜道,“昨日好些个夏人牵着骆驼从新封丘门出来,今日晌午时候整好路过咱这一带……这些夏人长途跋涉来行商,一走就是半年八个月,男男女女的,可真不好说。”
新封丘门是东京城的北门。
万里中原开封府,市列珠玑东京城,东京城乃是大梁朝的皇城国都。出了东京城新北门,渡河后再往北便是此地——封丘县。
夜宿封丘,朝至京城,两地相距不算远。小贩的猜测倒也说得过去。
“管他羌人辽人还是什么人,这娃娃我刘四养了,往后我喊他阿弟、他叫我阿爷。”那光棍脚夫早动了心思,带把的养大了能挑担子、能服力役,很值当,言罢便俯身要抱走娃娃。
“我晓得你的心思。”老神棍拦住了脚夫,劝道,“刚从娘胎里出来的娃娃,命蒂没落,等于说‘人’字的一撇都还没写完,你当是六七个月的娃子好养活啊?你一个卖力气的抱回去养不活他,家里那点米糊留着自个喝罢,别来糟践娃娃。”
是这个理儿,脚夫脸上一臊,讪讪退下。
老神棍朝众人问:“谁家还奶着娃的,可怜可怜这小子,带回去给他喂口奶罢。”
竹篮里的娃娃确实不好养活,方才的众口纷纭,此时一片寂然。
斜风又起,墙头数朵黄梅落。
正此时,乔见川扯了扯兄长的衣角,言道:“哥,我们带他回家罢。”
乔见山也有此意,点了点头。他们不懂养娃娃,也不懂周遭人的顾虑重重,只是本性想让娃娃能活下去。
老神棍将娃娃裹进襦袄中,轻放入乔见山怀里,笑道:“两位小郎君积德行善必有后福,回家的道慢些走。”
长街中,兄长抱着娃娃稳步在前,弟弟紧随其后,是个话唠——
“哥,以后他就是咱五弟了。”
“哥,父亲不让我们养橘子,那让五弟替我们养橘子罢。”捡个弟弟竟是为了养橘子。
“净胡说,等他大些,他也要蒙学入书塾。”乔见山仔细抱着娃娃,时不时应上一句。
“等到他蒙学的年岁,父亲就管不了我们啦……”
“若被父亲听去,当心挨手尺。”
料峭春风吹落了黄梅,也吹薄了阴云,西山晚霁,几丈日光斜照弄晴,长街尽头镀了金边。
深巷里议论再起,有人质疑:“刘四养不活,这两个少年郎就能养活了?”
“那得看是谁家的少年郎。”老神棍道,“他们是县衙乔巡检家的两位公子,多少算个有官之家,再不济也比咱们平头百姓强上许多。”
县属巡检是个差遣,多由初入仕的低品级武官担任。
“贾瞎子,你怎知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