悦星选址在西京郊区,当年在宋氏的周旋下,拿下一所小学旧址改建而成,因此比一般的福利院要大很多。
当年宋怀瑾定下的规矩,每收留一个孩子,就在操场后面的空地上种一棵属于他们的白杨树。
而现在,曾经的空地,已经变成了一片小树林。
宋予情每次来,都会在这片林子里待一会儿。
林中最高最直的那一棵,是父亲亲自种下的,也是这里的第一棵树。
风吹过,林中树叶索索作响,高大直挺的白杨,不似马路边的法桐繁茂倾盖,遮天蔽日,挡人视线,而是不蔓不枝,以笔挺傲然的姿态,穿入天际,让头顶的天空蔓延出极强的纵深感,也让人心境开阔。
宋予情在这里遇到了秦云舟。
确切地说,是他在等着她,而她也在等着他。
“哪一棵是你的树?”
成年人的对话,无需迂回。宋予情这般开口,便是告诉他,她已知道他的身份。
秦云舟对此并不意外。那天傍晚,她问他周日有无时间,他便想到杨院长说的,她要来悦星探望。
以往,他有意回避,但今天,他应了下来,便是觉得没有再遮掩的必要。
“我带你去。”秦云舟伸出手。
宋予情挑眉,将他的手打落,而后紧跟着,在他眼底闪过失意之前,主动将他的手牵起,在他面前晃了晃,恶劣玩味中带着某种情/趣的身份扮演。
“记住了,只许主人牵小狗,不许小狗牵主人。”
训狗的本质,是底线探试,是临界点的触碰,然后一步一步,不断推拉调试。
宋予情的话不算冒犯,但也不算尊重,秦云舟抿了抿唇,没有反驳,与她十指交握,向更里面的位置走去。
为了方便孩子们活动,也降低火灾风险,除了树根底部,林子里其他地方都铺着鹅卵石,打理地干净整洁。脚踩在上面,几乎没有声响。两人一前一后走着,除了风声、树叶婆娑声、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,只剩呼吸。
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罅隙落下,夏日的午后带着潮热,却又在过风时,带着些许凉爽。
宋予情喜欢这种在林中穿梭的感觉,那时常让她觉得,父亲尚未离去,而就在这片林子里,以一棵树的气息将她包裹。
“到了。”
走在前面的秦云舟在一棵大腿粗细的白杨树下停住脚步。
二十余年,足够一棵白杨茁壮成长,也足以让照片上的矮小的男孩,蜕变成眼前的挺拔模样。
宋予情抬起头。这棵树长得很好。十几米高的树干直耸入云,不斜不蔓。她抬起左手,抚上白色的树干,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粗粝感,像是感受着一个人的心跳。
两人就这样站在树前,许久都没有说话。树的心跳和人的心跳,借由相牵的手,连接在一起。
风抚过他们的肩,宋予情开口。
“你做这一切,是为了什么?”
她问的,不仅仅是他为什么回到悦星。
还有他当初在新港,欲拒还迎,引她入彀。
秦云舟抬起手,同样抚上那棵树,他颀长高挑,手也要高一些。
“没有宋家,我会死。”他道。
“所以,这算报恩?”
“宋小姐可以这么理解。”
“那你这报恩的方式挺别致。”
宋予情收回手,双手轻拍,摩挲掉掌心沾染的灰尘,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。
她并不信秦云舟这套说辞。
这些话,从别人口中说出来,或许是真的。但秦云舟,不一定。或许是她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。可宋予情更相信自己的直觉。
“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