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哥可要小心了,一旦让这小畜生再在祖父那里得了脸,大哥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地位与威严便功亏一篑了。这小畜生蛊惑人心的本事,大哥又不是没见识过,我早说过,让大哥拿出威严,好好给他些教训,大哥就是心慈手软,每回都不舍得下重手。就说那回他在祠堂里被祖父罚跪,见了大哥竟敢不行礼,大哥便应该直接吩咐掌嘴,竟只让人断了他一日的水食。??[”
卫云缙阴沉着脸,没有说话。
卫云昊:“不过,这小畜生这阵子做了那么多忤逆不孝的事,今日竟然还敢回来,也真是勇气可嘉。”
卫悯不说话,众弟子自然也噤若寒蝉,不敢发出一点声息。
“即便是本辅旧衣,你今日特意送来,是何用意?”
一片沉寂中,卫悯终于再度开口,一双苍眸施施然盯着尚跪在地上的少年郎。
卫云昊能想到这件旧衣的来历,卫嵩自然也能想到。
卫瑾瑜尚未开口,卫嵩先站了起来,道:“他还能什么用意,不过是想讨巧卖乖,希望用这种方式让祖父心软,宽宥他这阵子的所作所为而已,如今整个上京谁不知道,卫氏出了个数典忘祖、忤逆不孝的小孽障,父亲千万莫要被他花言巧语所蛊惑。今日父亲若再饶过他,不正卫氏族法,卫氏真要沦为笑柄,被其他世家大族嘲笑了!”
“这话一点没错。”
立刻有人附和:“家主,从江南织造一案到大朝会再到姚氏一案,这小孽障公然站到皇帝那一边,与家主与卫氏作对,若不从严处置,首辅威严何存,卫氏颜面何在!”
“今日本辅生辰,不愿见血。”
卫悯道:“就按着老规矩,自己到祠堂领罚去吧。”
卫瑾瑜却没动。
卫悯:“怎么,你不服气?”
卫瑾瑜一扯唇角。
“祖父不是问孙儿送这件旧衣的用意么。”
“孙儿用意有二,一是物归原主,庆祖父寿辰之喜,二是斩断前尘。”
在众弟子注目中,卫瑾瑜缓缓站了起来,乌眸直直望着前方,伸手摘掉了束发的白玉冠,掷于乌衣台漆黑如墨的地面,一字字清晰道:“从今日起,我卫瑾瑜,自请逐出卫氏。自今以后,我之生
死荣辱,与卫氏再无半分关系。”
“我父之名已不在卫氏族谱之列,我孤草一蓬,也不敢妄攀卫氏高门。”
“自然也不敢再劳动首辅教训。”
伴着少年清亮如玉声音,那精致名贵象征着卫氏嫡系子弟身份的白玉冠也重重落于地面,碎成两半。
众人齐齐愣住,皆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那孤鹤一般卓然而立的少年郎。
世家嫡孙身份何其珍贵,便是庶孙在外也不是寻常人家子弟可比,何况卫氏还是上京第一大族。卫氏立族至今,还从未有过愿意自逐出族、主动放弃嫡孙身份的子弟。
此子是疯了么!
卫云缙和卫云昊也都惊得说不出话。
卫嵩不妨这一出,怒道:“你放肆,就算要出族,也是家主族老逐你出族,岂容你自逐!你当你是谁?”
卫瑾瑜轻蔑一笑:“白玉冠已碎,卫大人是要再给我打制一个么?”
“你——”
卫嵩被堵得说不出话。
“贺仪已经送到,下官告辞,就不打扰首辅与诸位雅兴了。”
说完,卫瑾瑜便转身越过众人,往乌衣台下走去。
少年郎素色绸袍在风中鼓荡,踽踽行过,决然消失在长阶之下。
台上,卫悯双目微阖默坐案后,面上波澜不显,扶案的手,却控制不住颤抖起来。
“父亲……”
卫嵩试探着唤了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