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骗子的话,只有他当了真。
不过也没什么,从没有得到过,自然也谈不上失去,他从来不是什么君子,自然也没有什么成人之美的爱好。
只不过他愿意放手,成全她一回。
只有这么一回,也是最后一回。
自江沉鱼死后,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披香殿里,那是最后留存她气息的地方,他只想多留住她一会儿。
也只有燕骁回京后,提醒他还有正事要做,他才从那里走出来。
走在日光下,久违的阳光有些刺眼,轻风吹拂过面颊,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,他还活着。
没想到路上遇见颜嘉柔,每次最狼狈的时候,似乎都会遇见她。
小姑娘嗓音轻轻软软的,笨拙地安慰着他,一如多年前的那个雨夜,她为他撑起了伞,奶声奶气地让他别难过。
她安慰的话也不见得多么高明,却自有一种神奇的力量,能熨帖抚平他内心的伤痕。
只有跟她在一起时,内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。
她的话也终于让他相信,他和他母妃,不过是暂时的分别,终有一日,会再次重逢。
人在极致绝望的时候,往往沉溺于当下的情绪中无法自拔,但若是转过了弯,经人点拨,在某一刻忽然想通了,觉得倒也并非再无机会,眼前便会一下豁然开朗。
萧彻觉得他已经好多了。
等回到含光殿的时候,却正好撞见姬乐在他的寝殿,坐在他的床沿,轻抚他的枕头。
他眉心微蹙,叫了她一声:“姬乐,你怎么在这?”
姬乐像是被吓了一跳,连忙起身退到一旁,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,又快速地垂下眼帘,呼吸有些乱,欠身朝他行了个礼道,“奴婢……奴婢见殿下出了披香殿,想是要回含光殿,便过来替殿下先行整理……”
“这些事嬷嬷和薛止自会安排,你先回去吧。”
薛止是一贯跟着他的侍从。
姬乐眼睫颤动了下,抬头看向萧彻,眸中有泪光闪烁,咬唇道:“殿下……是要我回哪里去呢?”
萧彻微微一怔,看了她一眼,才想起母妃既已薨逝,她作为她的贴身侍婢,的确已无处可去,更何况母妃临死前,也已把她留给他,她对他,尚有用处。
他淡道:“那就留下吧,去找李嬷嬷,她会给你安排住处。”
说完转身走到一个黄花梨刻浮雕瑞兽纹样的衣架前,手扶上腰带,正要宽衣,忽然注意到身后迟迟没有传来动静,心底不由得浮上几分不耐,转头看向她,皱眉道:“你怎么还不走?”
姬乐上前一步,低垂着眉眼道:“奴婢来伺候您宽衣。”
“什么?”萧彻道:“你没听我之前说么,伺候我洗漱宽衣这种事,会由嬷嬷或者太监来做,不必你来,你可以退下了。”
“可是嬷嬷毕竟年纪大了……那些小太监,到底不比女人细心,殿下,为什么不由年轻的宫婢服侍呢,是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么?”
“那些贱婢的确可恶,那时候殿下才多大,可是如今殿下长大了,既已加冠,便是大人了,有些事情,也该学起来了。”
“若是贵妃还在,也当为您安排司寝官女了,如今她既不在了,”她说着,又上前一步,抬头目光盈盈地望着他,脸颊渐渐浮上红晕,仿佛献祭一般,眉眼含春,说出口的话,充满着暗示意味:“殿下的事,我自然该替娘娘操心着点……”
萧彻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扬,只淡漠地瞥了她一眼,嗤道:“不必,我对那种事,没兴趣。”
姬乐一怔,似乎有些意外:“怎么会呢?您……怎么会……”
萧彻说他对那种事不感兴趣,她自然是不信的,怎么会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