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垂眸品茶的宣榕,也轻轻抬起了眸。
“一介孤女啊!”媒婆没把这杀过人的剑当回事,飞快道,
“在边境住了半年,也没家里人找。肯定是家里出了变故,来这边避难,想通过卖画立个清贵形象,好攀高枝吧?如今是太平盛世不错,但孤零零一个姑娘家,你还想撑到几时?嫁给曹公子为妾都算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!!!”
宣榕确实卖过十几幅不甚满意的山水画。
一来,是学父亲少年时卖画为资、游历山川;
二来,她将府宅前院单独辟了出去,收留了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和老人,花钱如流水,散银用光了,这边又没银庄能兑开手头银票,才卖了些画给乡绅。
没想到会被人这么看。
饶是宣榕脾气再好,也淡了语气:“杨婆婆,我双亲健在,您口下留德,请回吧。”
说着,她按住昔咏握剑的手,拿走剑搁在膝上,侧过头温声吩咐:“昔咏,送客。”
*
这本是个无人在意的插曲。
傍晚,宣榕甚至照旧去了前院,瞧看那几个得了风寒的孤儿。
直到大门传来“砰砰砰”的撞击声。
似是有人闯入。
宣榕正在给孩童把脉,闻声指尖一顿,抬手,打开侧厅紧闭的窗户。
半阖的窄缝里,能看到一群穿着布衣的家丁气势汹汹闯了进来。
起码二十多个,他们肩挑背扛,抬了三四个红木箱子。在左邻右舍的围观里,大摇大摆地将箱子卸在大院正中。
肃静古朴的院落,喧闹起来。
上午才打过照面的媒婆也在,左顾右盼,没见到宣榕,便吆喝道:“容小姐在吗?曹公子来下聘啦!”
宣榕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。
忽然感到袖摆被扯了扯,低头一看,一个小丫头脸蛋烧得通红,仰头望她,眼里带了点畏缩害怕:“容姐姐……又有匪寇来了吗?”
宣榕合了窗,依旧浅笑温和:“莫怕,是来了客人,你们在房里看会连环画。”
说着,她将小女孩抱上铺了软褥子的木榻,走出门,待细心掩了门,才冷了神色,低声嘱咐身后昔咏:“去万佛洞前,换个结实的铁门。”
昔咏抹着汗应是:“……是。臣再让人打几把大锁。”
宣榕常年一身素衣,姿容清绝,刚从耳房走出,那媒婆就注意到了,连忙喊道:“哎哟容小姐,你可算出来了!怎么,刚和那些流民忙完啊?”
媒婆这个“忙”字,就说得恶意丛生了。
寻常人只知道这位容姑娘收留了一批无家可归之人,可这些人,是男是女?多大年纪?明面上是孤儿和老人,谁知道有没有藏几个精壮汉子呢?
若是后者……那猫腻可就大了。
人总是喜欢遐想,甚至能联想到她那两个沉默寡言、但高挑俊朗的男护卫身上。
媒婆轻飘飘地几个字,让门外围观的乡邻们,都露出心领神会的轻慢。
“你们太吵了,吓到几个小丫头了。”媒婆欺负人,宣榕自然也没跟她客气,淡淡道,“上门做客,也没有不打招呼就径直闯入的规矩吧,杨婆婆?”
宣榕一直以温婉示人,平时好说话得不得了。一些左邻右舍占便宜,摘她院里果子、侵她宅边闲田,她都没吭过声。
媒婆也是以为这是个软柿子,才如此放肆,乍被冷言相待,还嬉皮笑脸的:“上午咱不是敞开说明白了嘛!曹公子呀,仰慕姑娘许久,让我来下聘呢。喏,姑娘你瞧,整整四箱聘礼,一箱是绫罗绸缎,一箱是……”
宣榕扫了眼准备得敷衍的“聘礼”,打断她:“我上午说的很清楚,暂时没有婚配的打算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