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关心你,不是揣测你。”
“你的关心很没有价值,并且让我感到厌烦。”
听到这样尖锐刺耳的话,母亲只是轻声一笑:“有没有必要,不是由你判定的。如果觉得烦,那你需要努力适应。我们是母女,我本来就有义务关心你。”
时微攥着手指,企图让自己不要生气,然而原地打转了好几圈,仍旧是没能绷住,她用颤抖的声音质问彭惜:“那平时呢?你忙的时候就没义务关心我了?”
“你已经十六、七岁了,应该明白,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。我需要工作和生活,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把心思放到你身上。”
彭惜说话的语气平稳又冷静,仿佛一台播报天气的机器,她只管把晴雨风力念出来就好了,至于到底是烈日当头还是狂风呼啸,于她而言,是没有半点影响的。
她历来就是这样,永远理性,永远从容。
在时微的记忆中,她从没把母亲惹恼过,不管发生什么事,彭惜永远跟她讲道理。
该发脾气的时候,该拥抱她的时候,该给她擦眼泪的时候,彭惜不做那些“表面功夫”,彭惜是个多深刻,多高效的人啊,彭惜只会讲道理。
时微最恨她的理性、她的道理,有时甚至会羡慕别人父母的阴晴不定,因为在时微看来,控制不了情绪的人,往往看上去更不占理。
母亲的绝对冷静,总让她在理性对决时败下阵来,被迫成为不占理的一方。
她很不服气。
可她有没有办法。
面对母亲,面对困难,面对生活,她的内心是那样的涌动澎湃,难以克制地产生各种反应和情绪,即便她表面也能装得不动如风,但人是骗不了自己的。
她心知肚明,这是假象。
彭惜说她心高气傲、敏感多疑是对的。她和母亲截然相反,天生就是个感性的人。
而在时微看来,天生的感性在天生的理性面前,永远像个小丑,永远是个输家。
-
天边圆月高悬,琴房内仍旧昏暗。柔和的月光经过纱帘过滤,泻到地板上,几乎就不剩多少光亮。
时微打完电话,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小提琴上,于是发了狠地想要投入练琴。
面对着架子上那盆仙人掌拉了一曲又一曲,节奏混乱不说,音准都快歪到太平洋对面去了。这种练习状态不仅没让她从憋闷中走出来,反倒心情更加烦躁,宛若有条火龙在胸口乱钻,连呼吸都变得焦躁灼热。
心中的愤怒翻涌着,时微盯着仙人掌深呼吸,她努力调整状态,反复闭了几次眼睛,然后放下琴,转身走到门口,她把灯关了。
黑暗让她觉得安全,安全感会带来平静。
她提弓按弦,在夜色中演奏了一曲巴赫。好的琴音,理应如绸如缎,而她当下奏出的乐曲,干巴得好似粗布烂麻,听上去就不大值钱。
她紧咬着牙关,感觉临门一脚就要爆炸。
这时,天花板上的灯亮了。
时微眯着眼睛转头看,卞睿安身穿睡衣,双手背在身后,正对自己笑:“灯都不开,省电费呢?”
“......这叫氛围感,你不懂。”
卞睿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,“啪嗒”一声,又把灯关掉了:“你练你的,不用管我。”
时微暗自叹气,又重新把琴架到锁骨上。她不是轻易放过自己的类型,达不到满意状态,比周而复始的重复更让人煎熬。
借着朦胧的月光,卞睿安走到墙角,把手里的东西放上书架,他身子一歪,在沙发上懒洋洋落座,修长的一双腿大剌剌往前伸着,调整好姿势,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。
轻哼被琴声掩盖,时微没有受到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