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行了多久,故离耳中忽然涌进洪流般汹涌的话音。开始是絮絮低语,然后逐渐变成高声的叫喊。声音极密,彼此尾音与开头相互重叠,像织得一塌糊涂的线脚。直到所有声音都重合在一起,再分不清具体在说些什么,尖锐的呐喊几乎要掀开故离的天灵。
这声音不像真的存在,而是神脉被断送的修士的怨愤与恶念,在墟中积攒千百年仍未消退,直接缠上她的神识。不甘、痛苦、愤怒、恼…格外黏稠,好似夜半等在河边、疯狂抓替身下水的水鬼,咬住她的神识不放,拼命拉扯撕咬,要将其扯得四分五裂。
昏昏沉沉间,故离视线中忽然出现一柄长剑,插在高山之巅。颜色虽然与天地是一般无二的灰败,却醒目得出奇,瞬间就攫取了她所有注意。
灵台霎时清明,神识从漫天飞舞的恶念中挣脱出来。她感到手上还死死攥着什么东西,不敢松劲,拽着使劲往剑的方向挪动,终于成功钻出乱流,摔在那把剑旁边。她缓了一下才爬起身。身边随着一起摔下来的果然是喻扶辞,谢天谢地,脱离幻境后他们就换了回来,算是眼下为数不多的一桩好消息。
幻境破碎后,他们就被外面的墟吸了进来。环视一圈,入目皆是灰蒙的色泽,嶙峋的山石往远处蔓延,起伏不定,不过数里外便没入浓雾。
天地都遮了一层惨淡云霭,看不分明,只觉昏暗寥落,看多了胸口都发堵。
喻扶辞受的影响估计比她大得多,依然昏迷不醒,墨发垂在苍白的脸上,乌黑的眼睫垂着,在眼睑上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。
他呼吸起伏倒还匀称,但故离伸手一探,体内真元不但稀薄而且紊乱,在经脉内横行窜动。再下去莫说醒,神识受损都是迟早的事。
她垂眸默默看了这人一阵,直坐到快要将身下石头都捂热了,手才终于动弹一下,从人脉门悄无声息地挪到后心。将灵力收拢成涓涓细流般的一束,一点点渡了进去。喻扶辞蜷在地上,一只手刚好放在脸侧,闭眼安静昏着,气质与平日里全然不同。凭借一张惨白到有些可怜的脸,还有无比周正跌丽的长相,让他非常有说服力地变成了一个乖巧而凄惨的小师弟,至少看着顺眼不少。他便保持着这副模样,眼睛都未睁开,嘴角不断上扬,骤然开口:“师姐,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