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染疾 (2 / 3)

坊如今只剩九十八人。大家状况都不大好,人心浮动。新药方不再管用,刘孙太医也没了法子,怎么会这样?我该怎么办?」

「五月三十,情况越来越糟,不能再等了。刘孙二人决定再次更改药方,而我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。他们劝我三思,但我意已决。」

「六月初一,我摘下面纱,接触了病人的衣物。夜里,我便发起热来。我试着,给自己配了副药喝下,希望能有效果吧。」

「六月初二,今早起床,烧已退去,可又咳了起来。得再想想,用什么药材好呢?」

「六月初四,为什么?所以方子都不起作用。我咳得越发厉害了,手脚绵软,没有力气,整个人昏昏沉沉,连自己煎药都做不到了。」

记录于此,已是到了底。

这边,怀夕收好信,捻起那枚洁白小花放到眼前,轻轻嗅着。

外头传来阵阵凄厉的哀哭,不知又是谁家孩子失了父母,谁家老汉失了儿女……怀夕没有勇气细听。

死在病坊,连入土为安的资格都没有,不能起坟,不能立碑,不能祭奠,只有一卷草席草草裹身,拖到坊外与无数人待在一块,在火光照耀下最终化为一捧黄土,风一吹便了无踪迹。

而活着的人呢,受的苦也不比死去的人少。他们要忍受病痛折磨,要眼睁睁看着血脉至亲一个接一个地离去。

临终含泪托孤的不在少数,懵懂孩童从阿娘这里,到了伯伯家,之后是舅舅家,再之后,就是相熟的邻居家。直到实在没有人可以托付,便把他交给一个好心的同路人,让孩子认个干亲。

小小孩童在不知事的年纪,便早早知晓了死亡的含义。从刚开始的不舍哭闹,到沉默着紧抓不放,最后闷声顺从地等待着大人们的安排。

病坊就像是个张开嘴的深渊巨兽,慢慢吞噬蚕食着这里的每一个人,就连怀夕也没能逃过。

她好累,真的好累。

她自诩医者,看淡了生离死别,可真正临到眼前,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离去,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。他们明明那么信任她,可她终究还是辜负了他们的期望。

张阿嬷是病坊中第一个去往往生的人。弥留之际,她对怀夕说,她不怪怀夕,只怪自己命不好。她少时丧母,中年丧夫,晚年丧子,将将入土之时,她连棺材都为自己备好了,又遭了水灾,如今又是疫病。这都是老天薄待了她,不关怀夕的事。

张阿嬷走后,怀夕在屋里枯坐了整整一夜,她想不明白,张阿嬷怎么就不怪她呢?

石头也说不怪她。石头,便是那个说怀夕脸上红斑是仙人记号的男孩,他也染了病。

那天,他躺在他娘怀里,奄奄一息,见了怀夕,忽然说想吃糖。可这病坊中,哪来的糖?怀夕无法,只能拿了片甘草,让他含在嘴里。他笑了笑,说了句“好甜呐”,就永远闭上了眼睛。

他娘悲恸不已,哭着说自己食言,之前答应给他买的甜糕一直都没买,让他走了也不安心。怀夕默默听着,心里也不好受。

除了他们,还有活泼开朗的昭妹、温柔体贴的林姨、热情憨厚的张叔、博学睿智的姜翁……他们都是极好极好的人,可都被永远留在了这个夏天,留在这个荒凉的小村子里。

他们都说不怪她,可又怎么可能不怪她?至少,她知道,活着的人在怪她。

他们眼睛里的光越来越暗,有的,已经熄灭了,瞳仁黑洞洞的,里面没有一点情绪,只剩下麻木。

怀夕终于明白,当年她学成出师后,扬言要济世救尽天下人,师父为何笑而不语,直呼小儿无畏。病在身上,药石可医,病在心上,唯有自渡。

她只有治病的本事,可如今就连这点本事都不管用了,又怎么渡人?她渡不了旁人,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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