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天色已经大黑,城中开始宵禁,若非江雪等人脚程快,怕是要被困住了。
江雪不敢隐瞒,到底还是隐晦提及了几句堂邑侯。
寝殿内打着几盏昏暗的宫灯,陈娇娇长发如瀑,素面朝天,光着脚站在床榻边上的地毯上,思绪渐渐飘远。
阿父的身子是该注意了,今日只记得叫江雪拜会一下阿父再去寻大兄、次兄,竟不记得关切下阿父的身子。年幼时,父母的关系其实还不错的,虽说不得蜜里调油却也是举案齐眉,但自从那个女郎带着同她年龄相仿的小郎君、小娘子跪在堂邑侯府时,一切都变了,她自然是被阿母带去了馆陶长公主府常住,唯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堂邑侯府,如今更不必说了,他们各自有贴心人,虽也惦念儿女,可阿父又有了那样多的儿女,待她竟还有几分真心,倒也不容易。如今她被禁在长门宫,对家里的事也是鞭长莫及,只得常常送些补品回去,聊表心意。
陈娇娇拨弄了几下碎发,把心思又放在了明日上:“我晓得了。对了江雪。你对柳家的事儿知道多少?”
“柳阿姊?”江雪有些失态,随后努力微笑,“只听说过柳阿姊的阿母在长公主府里侍奉,她阿父在堂邑侯府侍奉,只是早些年柳阿姊的阿母过世,她阿父又续弦后柳阿姊便再没同他们联系。”
陈娇娇眼眸清冷冷的:“既是如此,那这个春便不大对了。”
江雪皱了皱眉:“春?”
陈娇娇猜测:“我倒觉得阿母给的抚恤金许是与错了人,你私下里着人去查探一番,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。还有其他人,总要弄清楚底细才好知道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。”
江雪:“喏。”
陈娇娇才放心了几分,眼下长门宫多是新人,虽是阿母送来的可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忧,毕竟一开始打得主意只是献园而非与她住,阿母准备的探子如今倒可以用上,但不知底细有嫌疑的却要早早打发了去才行。
月光透过窗子透进屋子几分,清泠泠的,月光无暇,她的心却是乱了,平添几分躁动。
陈娇娇:“明日辰时前记得唤我起来,叮嘱膳房做上两位阿兄的朝食,做的精致些。”
“喏。”
好在膳房的人是从馆陶长公主府拨过来的,还有一两位御厨是被宫里送来她平日里惯用的人。
陈娇娇放下心来,睡得也还算安稳。
翌日,天才蒙蒙亮。
陈娇娇便已睁开了眼,再无半分睡衣,索性起身洗漱。她特意挑了身轻便的衣裳,就连发鬓也简简单单的全部盘起,不至松散下来。
再去瞧铜镜,只觉得自己的气色都好了几分,或许前些天生病还是忧思过度的原因吧,果然还是要多活动活动。
她垂眸想,人在身体疲惫时,是没有功夫胡思乱想的,这般对自己对阿兄们都好。
余光瞥见青色夹杂着一点淡淡灰色的地砖,陈娇娇有些好奇,殿内的地砖约莫多长呢?她在殿内踱步,想以此为凭证,踱了几步才觉得自己有点啥,又不是妃嫔了,作什么怨妇姿态。
一旁的曲水入殿,道:“翁主,两位侯爷已经到了。”
陈娇娇甩了几下袖子,神采奕奕道:“传膳吧。”她心中暗自猜测,把手长门宫的可是阿母的人?竟没有什么人进来问询什么,就放了人进来。
待到了厅堂,瞧见两位兄长,不知怎的鼻尖竟是酸酸的:“阿兄……”
陈须、陈蟜兄弟难得伤感了一把:“阿娇……”
兄妹三人真就是执手相看泪眼,虽不语,却莫名感同身受,就这般你看我我看你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半晌过去,朝食上了来。
陈须才打破了平静,急急问询:“阿娇,你如今可好些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