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不及春山。
这对双生子模样相似,身量等同。礼岂自幼聪颖,天赋过人,礼晃反倒资质平平,无甚出奇。
可谁知世事难料,八十一位奇才之中,春山选择的,却是名不见经传的礼晃。
自那日后,礼晃便日就月将,修为瞬息千里,竿头直上,仿佛……春山生来便属于他。
老者感叹一句“同胞不同命”,方才的恶念犹如冬日星火,“噗呲”一下便被寒风吹灭了。
夜色深处,雨声潺潺。
模糊的人影立在床边,礼晃肩宽腿长,凌乱的衣衫罩不住胸膛,无光自照的琉璃盏隔得太远,将他的影子拖得细长。
而他手边,是安静入鞘的春山。
漆黑如墨的乌发四散,礼晃双目微阖,复又睁开。
他的眼睛与礼岂很不一样,礼岂的眼睛是融化的春水,看起来温柔又多情,礼晃薄薄的眼皮下,却是冰封的寒潭。
他鼻挺唇薄,天生就长了一张薄情寡恩的脸。
远处传来人声,礼晃一动不动。没几个人胆敢无令闯入他的地界,他知晓来人是谁。
项运阖推门而入,目光中写满了爱怜:“晃儿。”
礼晃侧身看过来,昏暗的光影愈发衬得他面如冷玉:“母亲。”
被礼晃不咸不淡的语调一刺,项运阖的笑容慢慢僵在了脸上。
“母亲……母亲很担心你。”
礼岂站在一侧,问道:“晃儿可有何处不适?”
礼晃:“并无。”
他们明明是血亲,话语间却像萍水之交的疏离寒暄。
项运阖在礼晃面前摆不出架子,也做不出母子情深的样子,她站了一会儿,向礼岂道:“润和,去唤你父亲来。”
礼岂依言退去,室内二人相顾无言。
默然许久,项运阖道:“不芜也该回来了。”
礼晃微扬了眉:“嗯?”
项运阖见他疑惑,错以为他是没听清,于是又添几个字,道:“你的道侣,丛不芜。”
丛不芜的存在令项运阖郁气难消,灵山未来的主母是只妖,这是她极不想承认、又板上钉钉的事。
“道侣?”礼晃拢好衣衫,没什么表情地问:“何人?”
项运阖愣在当地,暗自揣度礼晃话中的深意,又见他神色淡然,不似作伪,一个怪诞不经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。
“晃儿……”
一炷香后,礼非节与礼岂面面相觑,项运阖的笑里已经带了几分真情实意。
她的晃儿将那小妖忘了!
礼晃忖思后,问:“她是妖?”
项运阖冷哼:“连妖都算不上,她只是沟渠边的一团浊气罢了。”
礼晃不置可否,只是开口道:“母亲。”
他缄默片刻,一语惊人:“妖修自古诡诈,这个道侣,我不认。”
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天边炸开,经久未歇。
门外,丛不芜已经怔愣了许久。
她的衣衫湿了多半,一路朔风未觉,满心只想见礼晃一面。
两人仅一门之隔,可他犹如置身事外的一句话,却令她举步维艰。
过去的一百零一年,沉沉地压在了丛不芜心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