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晌后,门房才讪讪道:“九公主执意要在此等候公子……”
白穗瞧着云敛的神色,担心下一刻他便要说出闭门谢客之辞,便轻轻移了几步进了庭院内,语气柔婉,颇有些幽怨地提醒他,“大人今晨亲口应下的。”
云敛立于廊下,霜白的衣襟掩盖齐整,气质如清松月华,他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,语气温润地道:
“是臣失礼,疏忽了殿下。”
他是芝兰玉树的云氏郎君,果真如白穗所料,不但不计较,甚至主动揽下过错。
见状,白穗从蝉衣手中接过书籍,五册书卷的重量陡然压来,她险些未能拿稳,费力整理好后,抬眼却看见云敛微微蹙了眉,便主动解释道:“陛下常称赞云二公子怀珠抱玉,卓尔不群,故我此番多拿了几本,大人可会介怀?”
“五册书卷,殿下怕是读不完。”云敛多看了一眼,却未曾拒绝。
她本也没打算读的。
白穗眸底溢出一丝轻笑,指尖轻轻抚过光滑的书脊,跟在他身后。
西子色裙摆绣着淡雅的白木香,有如青蓝碧空缀了点点雪色,行走间别有一番清丽韵味。
云敛的书房简洁宽敞,陈设雅致,室内点着清淡的沉水香,许是未烧暖炉的缘故,其间与外面相比,并不曾暖上几分,更甚者,他还开着乌木窗。
白穗放下了书卷,揉了揉手腕,转眸看见云敛正从铜架上取了一本书,淡声道:“殿下想解读前朝的古籍,可先通读这册辞解。”
晖光漏过轩木雕花,照着他颀长的身影,少年眼睫如鸦羽一般在眸底打下一片阴影,衬得他眸子极淡。
离得近了,才发现那双温和眸光下的疏冷,如正月覆雪的寒潭,清隽中透着天生的冷淡与漠然。
白穗微微一愣,接过他递过来的书卷,便见他回到书案前,抬手研着墨,声色平淡地问:“殿下对西域典籍亦感兴趣?”
“自然。”白穗点了点头,随意地翻了一下那册典籍,便听见他又道:“‘菩提自性,本来清净,但用此心,直了成佛。’想不到,殿下如此信奉佛教。”
她微微抬眼,正看见云敛翻看一册经书。
方才只顾着选取深奥的典籍,倒不曾在意这是佛经,她并非佛家弟子,如此研读佛经,确实令人觉得蹊跷。
白穗心生懊悔,静默了片刻,眼睫微垂着,犹豫道:“是我见大人似乎喜欢水芙蓉,便自作主张想去看佛经。”
云敛垂眸注视着书卷,执笔的手冷白修长,整齐干净,如一截无瑕的美玉,语气有些漫不经心,“可惜辜负了殿下厚爱,臣不信神佛。”
白穗微微睁着眼睛,心中莫名生了丝异样的感觉。连天子尚要求神拜佛,紫薇令出身云家,瞧着克己守礼,心里竟如此离经叛道。
她掩住心底的疑惑,目光落回那卷辞解上。
书房内寂静无声,博山炉点着沉水香,轻烟重叠缭绕,清幽典雅。
白穗坐在紫檀梨缠枝圈椅上,捧着那册辞解,心不在焉地翻着,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。
她今日过来自然不是真的同云敛交谈这些,若是能想办法让他为自己所用,何须费那十万两白银去请顺德长公主。
哪怕叫他生出一丝恻隐之心也好。
只是云敛始终专注地写着注解,目光竟半分都不曾落于自己身上,叫她不由有些泄气。瞧他依旧是这般不为所动的模样,自己怕是仍在白费功夫。
金陵云氏养出来的,果真是不食烟火的圣人不成?
白穗正思忖着,忽而听见窗外一声猫叫。
她抬起头,听见云敛淡声询问:“殿下在庭院内放了什么?”
白穗站起了身,方才想起刚刚被她搁置于庭院的食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