盖摇摇晃晃地直起身,一路将人送到屋外去。
今夜难得不下雨,云雾之间半遮半显露出一轮圆月,是梅雨时节的南州难见的夜色。
贺承抬头看了一眼月色,轻声一叹:“今晚月色真好,我都有点想我弟弟了。”
话音刚落,屋子里还被绳子捆着的那个人,连滚带爬地挪到门框边,应景地凄声嘶喊一声:“哥——”
贺承轻轻推了推被他委以重任的人,好声好气地叮嘱:“记着,你们庄主要信,你便给他信,别的事一句也不要多提。若是走漏了风声,你确实还能再活几个月,可你这弟弟,便看不了几次月亮了。”
他回头看了他弟弟一眼,恨恨看着贺承,咬牙道:“你要说到做到。”
自小承师父教诲,言必信,行必果。
贺承自然是会说到做到的。
他目送翻墙进来的人又翻墙离去,揉着跳痛的额角,折身往后走。刚刚踏进屋子,三道目光齐齐投来,生生将他逼退半步。
这一夜虽然没有动手,但先是被陆晓怜吓得险些丢了半条命,又跟翻墙进来的那对兄弟斗智斗勇,折腾了半宿,本该卧床静养的人实在有些撑不住。贺承扶着桌子坐下,手肘撑在桌上,将虎口抵在额头,用拇指与中指揉摁着突突跳痛的太阳穴。
“沈兄——”钟晓欲言又止。
贺承勉强抬头看钟晓一眼,朝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人使了个眼色,弱声说:“先给他换个姿势捆好,丢到床上去,多盖几层被子,别让他着凉了。我们——”他偏过头上闷闷咳了几声,声音低哑:“把人安顿好了,我们换个地方说话。”
钟晓问:“丢哪里的床上?这里吗?”
陆晓怜也跟着问:“那我住哪里?”
“放走的那人,也不能全信,这个房间,今晚不要再住人。”贺承揉了揉额角,抬眼看着陆晓怜说,“你最好受点委屈,跟你师弟同住,出了什么事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陆晓怜不服气:“我是他师姐,哪里需要他照应我!你们别以为拆信的时候,就你们发现了屋顶有人。我虽然内力不济,可我,可我自然也有我的好处,像今晚,我借张渔网设下机关,不也能捉到他们吗?”
“是,你聪明着呢……”贺承一开口便是一阵低咳,边咳边笑着哄陆晓怜,“不是让他照应你,是他不够机灵,得靠你照应他。”眼前的危机解除,一口气松下了,他越发难受得厉害,身形摇摇欲坠,眼前一黑,竟脱力侧倒下去。
钟晓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绑着人,顾不上这边,幸好陆晓怜站得近,眼疾手快将人扶住。她说话一惯有些刀子嘴豆腐心的意思,此时将人稳稳扶住,皱紧了眉头,又是担忧又是嫌弃:“自己这副身子风一吹就破,你还有脸说我!”
贺承被她扶着坐稳了,苦笑着推开她的手,摆手表示自己没事。
他指尖的温度隔着春衫轻薄的布料透过来,竟有些灼人。陆晓怜不及多想,下意识抬手贴上他的额头,旋即惊呼:“怎么这么烫!”
正如陆晓怜所说,贺承如今这副身子,风一吹便要破了。
下午淋过雨,晚上在屋顶吹过风,春寒料峭,会受凉发热,确实也在意料之中。只是病势汹汹,钟晓把琴剑山庄派来偷信的人安顿妥当,赶到贺承房间里时,他已经烧得人事不省。
陆晓怜正守在床边,往贺承滚烫的额头上覆冷帕子。
钟晓问:“师姐,沈兄怎么样了?”
陆晓怜摇头:“我刚刚温了一碗药给他灌下去,看着并没起什么用。”她不忍心地看着床榻上的人烧得发红的眼眶,狠着心摇他:“沈烛,沈烛,快醒醒!钟晓来了。”
昏沉中,贺承觉察到有人推了推他的身子。他觉得自己化成了缸里的一缸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