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楠德堂的金印却是拓得分明。到底更信媒人几分,楚家阿母鼻子哼气:“联谊会只消几钱银子也就罢了,你又带着你兄弟去求签一一描金敷银的,赶紧告诉我实话,这一张花了多少?”站在旁边一句话也讲不上,夹在婆姥和妻主中间,阿阮攥着一把菜不知所措。
“花得再多也值。”
看一眼阿阮,楚娘子让他去后面歇着:“母亲不是一直夸祝娘子手艺精湛人又厚道吗?”
立马端着菜盆溜到后院,阿阮半刻也不多留。楚家阿母板着脸:“翅膀硬了是不是?心思活了是不是?左顾右盼到处乱扯,这不肯说那不肯说,你娘我土埋半截,到底还没死呢!”
都说老小孩老小孩,想要扶着母亲回房却愣是挨不着老太太的胳膊,楚娘子简直无奈:
“怎地就是乱扯了?眼下祝长安要来娶你儿子楚秋了,楚老太太,您高不高兴?”
“你说什么?”
胳膊肘落回原处,楚家阿母猛地停止闪避。“祝娘子午后去香脂店找你。”
灯下,楚家阿母两眼如炬:“她是怎么说的?你一字一句学给我听。”
“也没什么特别的,"楚娘子刚说就被母亲拧了一下大腿,“嘶,痛痛痛一一让我想想,让我想想。”这一痛便想起许多细枝末节。
祝娘子说自己丧夫无女,续娶即是填房,祝氏也不准备再大操大办,只请些亲近家人吃桌小席便罢。楚家若是同意,她愿在正经聘金上再加五匹绢布略作补偿。“又说年关前有几个吉利日子,"楚娘子把要紧事一一学来,“想问问咱们的意思。”
“阿兄我已问过,是愿意的。”
楚娘子补充到。
祝家确实诚心,听过对方的意思,楚家阿母连连点头:“可以,可以。”
祝长安,楚秋。
怪不得签文上写了那样一句诗,楚家阿母眼下是一百二十个满意。
再不讲冰人馆半句不好,开口闭口都是楠德堂里头放了那么大一颗姻缘树,又请了月姥娘娘供着,求签一求一准,想必也是应该的。
“比起寻常礼金,咱家倒也不缺几匹绢布。”楚家阿母一锤定音:“只不过这礼节有些委屈我儿,是以聘金得略厚一些,以后秋儿才不至于被人笑话。”大不了楚秋带去的嫁妆也厚上几分,老太太想,总不至于让祝家吃亏便是。
楚娘子同样没什么反对的意思。嫁妆即使多些,传出去也是给自家挣脸面。
何况楚秋最多也只能带走几样一一
既无田舍屋瓦,也无地契铺面,根基大头都握在楚娘子手中,稍稍漏下一些给他,便也无关紧要。又是一日傍晚,吸取教训,换了套簪形利落的头面,明昭在邹宅门口等到两腿僵硬。
打枣吃和长青还在邹黎家中,可明昭精心心打扮一番却不是为了来见他们。
非要让邹黎做镜子以外第一个看到他这身装扮的,抿抿口脂,把腰间的络子抚顺,明昭端庄地守在门口的灯笼下一一
直到天色昏沉、伸手不见五指。
怎么回事,明昭惊讶,邹娘子竟然这样晚了都不回家?哼,那个小哑巴的吸引力也不过如此。
披着皮裘不觉寒冷,一想到打枣吃也不能勾得邹黎日日早回,明昭的心就像是被灌满的汤婆子,大冷天也温温热热的。
一一即使夕阳尽数收敛,明昭头顶的琉璃簪子也黯淡得再无华光。
和“小哑巴也不行"的重大发现相比,这点外貌上的瑕疵都不值一提。
只是腿绷久了没法打弯,明昭缓慢地屈了屈膝,站在这里还显不出什么,可邹娘子万一回来了,走动间他一定会出丑的。
街巷尽头又出现几个人影,条件反射般整理仪表,明昭的膝弯被抽得一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