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舒服点。但无论是下人的照顾还是安神香、安神汤等外物,都无法使沈长乐从痛苦中解脱。
她的眼前是那人濒死的情状。
“去,再叫些人来。”
周遭的寂静比头疼更令她难以忍受。太静了,和那天一样,让人冷到骨子里。
***
几天后,六月初八。
一大早,郡主府的人就忙碌起来,沈长乐却没有进宫,而是乘马车出城。
这是惯例了,每年的这个时候,明昭郡主都会去京郊的广宁寺住上一段时间。
从无例外。
到了广宁寺已经接近晌午,寺里的主持带着弟子在门口迎接。
“阿弥陀佛,施主您来了。”
“慧明大师。”
简单打过招呼后,沈长乐不用人带路,也不让人跟着,自己进了一座大殿。
她点香拜了拜宝相庄严的佛陀,转进了侧殿。
里面只有一张桌案,供奉着一个牌位,刻着逝者的名字—春儿
春儿,连个姓都没有。因为牌位的主人生前只是一名宫女,春儿这个名字也是入宫后带她的姑姑给起的。
至于她的本名本姓,没有人清楚,生辰年岁,更无人知晓。
唯一知道的就是,宫女春儿,镇国太平公主和亲北狄时的陪嫁侍女,于大卫宁平十四年六月初十死于北狄。
无亲无友,无人记挂。
沈长乐的头又疼了起来,她跪在供案前的蒲团上,以比拜佛更虔诚的姿势,久久凝视牌位旁的长明灯。
姑姑放心,长乐不会忘记您的。
……
一连三天,除了用膳更衣,沈长乐没有离开过侧殿。
跟着来的云映华和荷风等人即使再担忧她的身体,也不敢多劝,更不敢阻拦。
因为在这件事上,就算是天子,也改变不了明昭郡主的决定。
他们能做的只有将素斋做的更好吃一点,盼着主子能多用一些。
等到最后一天结束,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云映华作为沈长乐的表妹兼亲信,理所应当的肩负起了开导劝慰的重任。
正好六月十五是广宁寺一年一度的庙会,到时候山脚下会很热闹。
云映华软磨硬泡,最后连陛下都搬出来了,才让沈长乐松口,答应出去走走。
百姓对于过节的热情很大,从六月十二开始,各种活动就拉开了序幕。
到了十五这天,更是热闹的不得了。街道上,各种小摊鳞次栉比,无论是游人还是小贩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。
叫卖声,讨价还价声,两人相撞后的道歉声,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,不绝于耳。
这种生机和喧嚣,稍稍驱散了一些沈长乐骨子里的冷意。
“客人是要写信还是作画?”
突然,一道声音传入她的耳里。
对话没什么特别的,原本不值得在意,但不知怎的,这道清冽的嗓音就是穿透了周围的嘈杂,直直入了耳。
恍惚间,尘世的纷扰都退去了,只有玉石轻撞、琴瑟微拨、风弄青竹。
沈长乐循声看去。
一书生打扮的男子正伏案书写,身形挺拔,姿容隽秀,如松如柏。
沈长乐就这么看着,一直到他写完信,起身抬头,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诗经中的句子。
——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,郎艳独绝,世无其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