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下一看,却觉得世界颠颠倒倒,好像离了戏步,连路都不会走了。毕竞真情不是戏文,拿来一段真戏假做只能骗骗别人,烧的究竟是戏,还是连血带泪的骨肉,只有个中人自己心里清楚。敌人一死,撑着这段镜花水月的那股气劲猛地也就散了,只能睁开眼,真切地直面延绵了数百年的跌宕起伏。
沉寂持续许久,终究是喻扶辞先开的口:“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,故离?”
故离,这是个很好的称呼,不同于倾河仙君或者师姐,不近不远横在中间,近可以留一步,退也还可以再圆回来。常有人言所谓中庸之道,魔头一辈子无论修仙还是成魔都张扬恣意毫不顾忌,这时却好像突然破天荒了悟了其中道义也似。
濯浪剑上的血已擦净了,全泅在故离袖口上。她没有抬头,盯着锂亮如新的剑身,道:“自然是回玄苍。”“哦,玄苍。“喻扶辞笑了,声音猛然一扬,“那可惜,你一时半会恐怕是回不去。忘了么仙君?你还在可还是我的阶下囚啊,是出不了这山门的。”
那阵惶惑不知所以的意象无声碎裂,台上的戏子脚踏实地,释然也好不甘也好怨愤也好,一切轰然坠地,彻底归于原位。
故离没反驳既然如此你还多余问什么,二人彼此都明白,这一问绝非多余。
冤屈能如何?误解能如何?早三百年前解不开的东西,三百年后更是已经打成了一团死结。晚来的真相即便知道了,还是绕不开一个无可辨别的事实一一无论开头是欺骗还是诬陷,如今喻扶辞早已是个名副其实表里如一的魔修,不管谁再妄想把他捞回来都是异想天开,玄苍山不可能答应,仙门不可能答应,就连他本人都是头一个不会答应。
一段记忆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故离脑海里,那是许久之前,她四处奔波,远近无数悬济脉修士在仰元峰进进出出,终于勉强将大师兄断裂的心脉重新连上,捡回他一条命。
人方从昏迷中苏醒,她连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胸口,就站在床前发誓,无论如何一定替他讨回,让凌霁付出代价。
彼时大师兄脸色苍白,因卧床多日而形销骨立,却握住她的手,一句一咳地嘱咐她不必记恨凌霁,她也是为了不连累仰元峰。
故离根本不能被说服,她无法理解,私情归私情,事理归事理,二者泾渭分明却怎可混为一谈,又怎能因前者而混淆后者,甚至编出如此蹩脚的理由来蒙人?所以在封崖岭,喻扶辞亲口承认叛入魔门的那一刻,她怒不可遏,毫不犹豫挥剑而下。
一直过了多少年,那温热的血好像还是染在她的本命剑上,去不掉擦不清。
一股疲惫感骤然涌上来,故离睁开眼,淡声问:“那我是回牢房,还是去刑场?”
喻扶辞骤然收声,盯着她看了半响,道:“我这没有刑场,倾河仙君只要别想不开自戕了,想在封崖岭哪里待着都随便。”
到此,话似乎都已经说尽了,道不同不相为谋,再多说也无益,但两人却谁也没有先动,各自跟地上几具横死的尸体大眼瞪小眼。
眼瞅着再瞪下去几位仁兄就该发臭了,一道声音又从对面传过来,因为过于轻,故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喻扶辞在对她说话。
“有个问题这几日我一直想问你,如今一同问了也罢。"他道。
故离:“什么?”
喻扶辞挪开目光没再看她,顿了片刻,缓缓道:“你这个"攻略'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故离没太明白:“几百年前吧,玉令没告诉你吗?”喻扶辞蹙着眉,好像实在忍到头了,失去耐心道:“我是说,你当初对我格外照顾,就是因为这个什么,攻略的原因吗?”
故离依旧不明所以,不知道他突然从哪来的脾气。还没张口,脑后已是许久没动静的玉簪先跳了一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