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照岄不愿用一己之私,在他未知全貌的情况下,将季息绑上这艘随时可能沉没的船。况且季息对自己也不是全无隐瞒,想起昨日提及旧事时季息的支支吾吾,宋照岄不禁自嘲一笑,白白在这儿谋划些看不着的,也许对方早发现自己这隐秘的心思,没等靠近就推得远远的。
车外马蹄声渐渐止了,他们早过了岚漪河与汾水的交叉口,现下已在楼烦关附近。
“可是要停下休息?”宋照岄撩帘询问,见石隽伴在车旁。
“娘子莫急,在下去前面问问。”说着便拍马向前急走两步,没等走出去就见季息迎面而来。
季息俯身到车旁,同宋照岄柔声道,“吕梁山山势陡峭,这一路初来的新兵都恶心得很,你在车中可还好?”
“我不妨事的,这是要于此地过夜?”宋照岄这才注意到有不少兵士已拿了家伙出来,有的在地上寻柴生火,有的则搭起帐篷。
“今夜必走不出吕梁山,不如早些休息,明日起得早些,争取天黑前能进太原”,季息示意马夫搬了凳子来,虚扶宋照岄下车,“恰巧遇了一队商贩,由代、忻二州回太原的,我们也正好能护持一二,免得他们在山中被匪所劫。”
“由代、忻州二州回太原为何不走平原,偏走山林?商队又往往拖行重物,如此岂不是更加不便”,宋照岄不解。
“走平原免不了被两地盘查,突厥人内部派系复杂,有的对两地商贸乐见其成,有的则不然,被抓到缺胳膊断腿是常事,丢了性命也不是没有,因此这些商贩往往穿行于山野之间,只卖货与固定的客人。”但凡宋照岄过问的,哪怕只有几句,季息也要详细解释。
边聊边行,言语时已至中军大帐,一旁有几人另支了帐子,围着篝火聊天,却作商人打扮,想来便是季息口中的商队了,宋照岄在其中扫视一圈,发现了个有些熟悉的身影,她正欲问季息,就见那人起身向他们走来。
“这位是万娘子,与我们是旧识了,常往来此地的,这是赵娘子,袁少尹的徒弟,特被我请来指点堪舆的。”季息居中介绍,引荐二人。
“上次在西市就听人说起,将军府中来了个神仙娘子,不想今日就见着了。”万娘子语音爽朗,快人快语,同高雁翎相比,少了倨傲,多了份市井人家的亲切。
“万娘子客气,某这灰头土脸的,哪担得起如此赞语?”也不是宋照岄谦虚,只是这几日摸爬滚打,早没有一点小娘子的模样,也就万娘子人看起来仁厚,说怎样的话,都像是真心夸赞。
见二人携手相谈,季息放下心来,遂道,“我们一行就赵娘子一个女娘,行军扎营多少有些不便,方才我已与万娘子说了,今夜赵娘子就先在万娘子处借宿一宿,万娘子行走商路多年,东西都是极齐全妥帖的,也烦请万娘子多担待了。”
“将军这不就见外了?”万冬青瞅着宋照岄越瞅越欢喜,“有这么标志的娘子与奴同住,奴高兴还来不及呢!”
宋照岄见两厢已议好,自己独在军中确实不便,便随了万冬青同去。
回到帐中,二人交换了姓名,宋照岄仍以赵山月告之,又借袁鸣宇解释了一番自己的身世,左不过父母双亡投奔恩师之类的。
万娘子也将多年经历一一道来,她原是忻州一县主簿之女,儿时也算衣食无忧,可七岁那年,突厥强占忻州,父亲被杀,她也流离失所,一直在云中山中游走,跟着叔父做些买卖的营生。可没过几年,叔父也病故了,她便独自行走于几州之间,却在太原之战中不幸被突厥所擒,不仅夺了随身所带的全部钱粮,还将她拘于营中,供兵士取乐,如此过了近一月,季息大胜突厥才将她救出。
家人尽散,孤苦存世,两人不免生了惺惺相惜之意,宋照岄赞她虽不过双十年华,行事却极为老练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