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那道挺拔锋利的身影。
密密麻麻的魔修布满了半边天穹,卷着阴风,踏着外门护山阵法的尸骸源源不断往山中涌。那人身形却格外醒目,玄衣墨发,白肤黑眸,似一把夺命的妖刀,血淋淋割开太平康乐。
隔着不小的距离,喻扶辞却似有所感,偏头朝这边看了一眼。二人目光遥遥一对,烈风鼓荡袖管,故离只觉那双眼睛实在黑沉,如幽冥鬼火,以骨做杖,上面烧着他的血肉精气而生。
很快他便挪开目光,身边数个化神魔修各自落下。柳凫又扛了那柄巨大的狼牙锤在手,抡动时撞上石壁,眨眼便能劈山开路;傅子游长剑在手,与她左右分路互为特角。宥阳、衍元、谏殊三门都已被拔除,玄苍四面漏风再无倚仗,东西南北魔修合围,彼此策应,最后以西面为锋撕开一条破口,直捣黄龙。
数百年间,魔门犹如一锅滚烫的沸水,扫不干净又无孔不入,将玄苍分布在各方的外院与分家烫得体无完肤。门中能数出名号的仙士有不少改头换面,此刻就在那伙不速之客之中,余下的不是在外面给扣住,就是重伤休养。外门一时只有寥寥数个化神带着一群六神无主的弟子,一触即溃,魔修转瞬便越过外门诸峰,直压到了内门山脚!
巍魏然一座钟灵毓秀神圣不可侵犯的仙山,底下根系却给人啃得亏空,终于给这阵邪风吹得打晃。烽烟四起,昔日凤鸣龙翔钟鼓悠悠的仙山漫山遍野都是呼号声。故离落地,沉声道:“都退回内门。”“仙君?“旁边修士看过来,欲言又止。
玄苍山内门九宫与外门不仅仅是内外有别,个中规制更是天差地别。外门一圈护山阵法中规中矩,九宫护山阵却是经年日久,依山而成,历经千万年一代代修者大能不断添改增进,凝结了九宫各峰不同脉的法门,彼此连结,排布却又变化万端,比之天堑更不可逾越,一时二刻绝无可能被轻易攻破。
可魔门筹谋日久,一朝发难,居然一照面便攻破了玄苍亘古屹立的山门,逼得门人放掉外门诸峰仓皇断尾,日后仙山的颜面要往何处放?
“就说是我说的,"故离镇定道,“快去。”修士一咬牙,传音各处。在前线顶着魔修的修士纷纷开始向后收缩,分批退进九宫各峰。故离一跃而起,当空一剑迎向喻扶辞!
两道剑芒再次寸步不让地撞在一起,四下喊声如沸,喻扶辞目光扫过故离苍白的面色,冷声道:“让开。”故离纹丝不动。
不远处几个魔修注意到这边,柳凫调转方向过来,抡起手中狼牙锤。
喻扶辞声音忽然低下去,疾声道:“其他人都死光了吗,凭什么就非得是你挡在我前面?算你说话不算话,误会又误伤欠我的,让开!”
濯浪剑上灵光焦灼,风把故离的声音刮得有些失真,听着好似有点沉。
“其它的或许可以,“她道,“你知道这个让不了。”喻扶辞神色凛冽,猝然十成力斩下一剑,两剑相击处濯浪剑身嗡鸣,故离身形直坠而下,砸向底下深谷,临近坠地时才终于翻身止住下坠之势,落地连退十余步站稳。抬头见喻扶辞片刻不停,毫无顾忌,啼冥剑一往无前便朝内门大阵劈去。她正欲再起,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钟声。这声音极悠扬,既像从最高的峰顶悠悠飘落下来,又像就在耳边。随之而来的是海一般的威压,如同潮汐般慢慢铺开,浪涌漫过九宫诸峰,漫出内门界限,一直拢过外门地界,朝魔修兜头罩下。
如同百丈高峰倾倒压下来,一众魔修折翼飞鸟般成排被压下深谷,玄苍山上生了霉的峰岭又重新苍郁起来,灵气腾卷遮住了污斑。
而此人甚至还没露面。
喻扶辞仍悬在空中,周身骨骼发出轻微的擦响,神色却泛起狂热,死死盯着内门方向。
一道浩渺的声音叹息般响起:“竖子尔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