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想在人情上借季息的势,急急遏住自己,转而向袁鸣宇道,“这不像是郑禹衡做的,倒像有人拿他当靶子,暗渡陈仓。”
“我们也是一般推测,只是这背后之人还没头绪”,袁鸣宇一手搭了余态的肩,示意他起来,又翻出卷宗,展卷给宋照明。“这批粮从两湖运出,途径河南府,在新乡合了粮,一个半月内,上下经由多少人手,追根溯源怕也难了”,宋照明细看,袁鸣宇手上捧着的,正是当时朝廷下的调粮令,其上各线人马纵横,想做手脚太容易了。
余态也凑来看,被袁鸣宇推去查点伤员和余粮,见人走远了,袁鸣宇才缓声道,“赵娘子此言差矣,那三千石沙粮,恐怕不是近日才有的问题。”
“袁长史的意思是,这是以往积粮?可今年江南水患歉收,两湖调粮又有一大部是从咱们这儿绕圈带走的,这样的情况下还有霉粮沙粮,那储粮的数目不就完全是纸窟窿?"宋照明此前从未真正接触过朝中事,自来了边地,数次被这背后的暗墨惊得一跳。
说话间,檐上忽传来雨水滚落的哗啦声,料是这几次的春雨都积攒在屋瓦,被微微翘起的檐角拦住,愈积愈多,实在撑不住了,突然一并落下。
“娘子听这声",袁鸣宇捧着热茶朝天上一指,“今日并未落雨,檐下却有雨声。”
“长史是说,这粮的问题是早积在隐蔽处的,现下不过是到了掩不住的时候,一股脑出来了,倒像是今年才出的毛病了。”
袁鸣宇深深看了她一眼,茶水的热气烘了脸也不以为意,“娘子慧见颇深。”
宋照明本想继续追问,可绾风扣了门扉,小心翼翼地撩帘说府外又出了事,她不得已敛了裙,向袁鸣宇告辞,“眼下郑禹衡自己失了方寸,城中诸事怕是又乱了,军事暂清,某带着人到外头瞧瞧。”
“又是何事?“从府衙到高台半里不到,已有不少百姓聚在此处嘈杂,宋照峒一面急急赶去,一面向绾风问道。“有人急着要出城避难,推操在一起,要官吏打开南门,郑司马远远瞧了一眼,就推说自己有急病,万娘子没办法,寻不着娘子,才把我们找来,梳雾姐姐已经过去了。”“出城避难?”
宋照明没等到绾风再回,便两步一阶地上了高台,她本想给大家鼓鼓士气,齐心协力等季将军回来,可她真到了台上,放眼望去全是一双双饱受苦难,又濒临绝望的眼眸,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。
“放我们出去!"底下的人见着她,安静了一瞬,又此起彼伏地吼起来。
宋照明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面孔,有西市街口扬酒旗的老板娘,也有临时来将军府帮工砌墙的小子,还有前两日期期艾艾跑来找绾风梳雾交流时兴水粉的小娘子,他们大多是沉默的,带着犹疑又期盼的目光,更多的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,背着孩子,扶着老人,衣衫褴褛,布袋大却空晃晃,紧紧攥着背带,有的惊惧胆怯,只缩在角落,还有的,像是被苦难逼出了最后一点精神,高声叫喊着,拳头砸向空中,让府吏开门放人。太原府所有的官兵已经尽数派去守城门,没留一点给城中突发的骚乱,宋照明拽了一个平日负责文书的小吏上来,自己喊不出声音,令他帮自己向众人说明,可那人一上台就抖得和筛糠似的,使不上大用。
见状,万冬青提裙飞奔上了台,挥手让小吏靠边,从身后扶住宋照明的腰,“奴帮娘子喊,早年到处走街串巷的,嗓子亮得很。”
宋照峒只觉一股热流抵在背上,她伸手握住了万冬青的手,深深吸了口气,“各位!现今的情况想必各位也了解了,所有战士还在前线为我们浴血战斗,其中有不少是我们的家人朋友,而突厥的残暴,每个生活在河东道的人都有所耳闻,如果大家既知这一切,还是决定从太原南下,那么,我们放所有想走的人离开。”
万冬青本是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