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交环在她脖颈,两人脸间没有一丝空隙,粗粝的尘土和湿漉漉的泪痕磨在颊边。
“找不到……找不到也便罢了。你听着,娘亲要你好好活着,活着……”
“阿娘?”宋照岄已念不出完整的字眼,一张口眼泪就顺着干涸的纹路流进嘴里,掺着沙尘,又咸又苦。
“阿娘!”后颈上没了呼吸,她不敢大声喊叫,怕引来追兵。
贵女的那点规训都扔在了血泊里,从小母亲就教导她,手帕要随时藏在臂钏里,涕泪要及时擦净;不能喊作“阿娘”,人前要规规矩矩地叫“母亲”。
可现在,能喊的那个人不在了。
宋照岄颠着母亲的双腿,只感觉手里的那点温热在渐渐消失。
“阿娘……”她的声音含混不清,像石头蹭过砂纸,喑哑难听。
宋照岄把母亲安安稳稳地放在一处岩石后,转身进了林子。
她在背阴处的山洞坐了一天一夜。
心里像住了一头巨兽,在日光的偏斜间,把她的血肉、骨架一口口吞食干净。
她感觉自己空了。
空到风穿过骨骼都能听见回响。
闭上眼就会想起这些天的一点一滴,父亲被抓走前安抚的笑容,母亲孤零零躺在路边的身影,阿弟捏着自己的手指玩耍,浑然不觉要被送往他乡。
故梦消逝,现在只剩她形单影只。
天星低垂,没有钟漏的日子,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快。
她进来后仍能听到那些人搜寻的声音,山洞入口仅能容幼儿和少女通过,她又躲在最深处,是以洞外几次有人经过都未被发现。
但不能在这里磋磨太久,身体也不允。
这条命是母亲换来的,宋照岄仍不敢回想,思绪仅飘到那条山路上,就如蝮蛇啃噬着脑髓,浑身泛起细密的疼痛。
母亲要她好好活下去,她谨记着。
只有活下去才能查明真相,才能为无辜惨死的父母报仇!
可恨现在不能返回原处,收殓母亲的尸首,只怕那伙人还在守株待兔。
宋照岄不再虚度时光,阿弟还在等着她,现下最紧要的,是下山。
那些人虽已远离此处,但难保不会在山脚等着截人,从这里出去的路仅有几条,蹲守太过容易。
她得找个法子混出去。
宋家有个独门绝学,是为制图。
大到江山堪舆,小到木金玩饰,无一不能画,宋家人多对度量极为敏感,图形更是能过目不忘。长大后多择一领域专精,各项所需皆不同,绘舆图少不得方向感,精工细活则要熟悉木石机巧。
现下的难题若是落到纸面上,不及父亲玩笑间考她的题目。
这次出山,虽树木倒伏已不似来时,但于宋照岄而言,经过的地形山势就如绘好的舆图在心中缓缓展开,她大致已辨清山路位置。第三日,她顺利找了一处来往商队的必经之路,查探周遭后,在隐蔽处蜷缩起来。
“这山里哪来这么重的血腥气?”
“怕不是哪家猎户捕了头野猪。”回答的这人骑着马在山路上左拐右撞。
“猪血人血你都分不出来吗?”有疑虑的声音明显更为年长,待走近,宋照岄见他已然蓄了胡。
“这山兄弟们常来巡逻的,能有什么事?”马愈发近了,打头的是个脸颊红红的毛头小子,手里抛接着壶袋,显然没把前者的话当回事。
山路上只余马蹄“哒哒”的声响,一行十人,拥簇着一个高头大马的身影,那人的盔甲与旁人不同,凤翅冠反射朝阳,如同林中的一刹火光。
宋照岄探身去瞧,只见一个少年将军端坐于马背,面如冠玉,眼若灿星,彪腹狼腰,身着一件文武袖,袒右的曲水